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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河畔,京营的中军帐内,徐前正披衣坐在床头翻看着《武经总要》,这是一本前朝将军写的重要军事着作,里面不仅介绍了如何安营扎寨,还有军阵变化、火器运用,但凡有志于入行伍之人都会仔细研读。

徐前自然也不例外,这本书经过他多日翻阅,早已卷边散页,此时已经夜深,他还在一字一句琢磨,想将每个字都塞进脑中。

当然,读书肯定没有错,但错的是他读得太晚,却不知另一边河岸上已经有数十人披着白色披风趴在冰面上,悄悄往京军大营匍匐前进。

张敏举着千里镜,借着雪地的反光仔细观察对岸大营,“京营那边暂时没有动静,想来还没被发现!”

她把千里镜还给康王,对着冻得发红的双手哈着气,又搓了搓。

康王转头吩咐十六去取汤婆子来,又劝她道:“这边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不如你先去帐中等着。”

“不了,能不能拿下京营就看今晚,可不能错过。”

康王点点头也不再多劝,举起千里镜继续观察,此时先锋营众将士趴在冰冷的河面上竟不觉得冷,主要是太紧张了,此次袭营若能达到既定目标,后面就可以少死许多兄弟。

他们悄悄爬过河面,因白色披风与雪地的颜色一致,在河畔来回巡逻的士兵竟然没有发觉脚旁边竟趴着一个人。

巡逻士兵打着哆嗦发牢骚,“这天气冻死老子了,怎么兵部发的棉服一点儿也不保暖呢?”

同伴慢悠悠道:“当然不保暖了,我拆开看过了,里面装的不是棉花。”

“是啥?丝棉?”

“想得倒挺美,是芦花和纸屑,幸好出门时娃他娘给我做了一身新的,要不然得冻成狗。”

“娘的,这个时候还有人想着贪财呢,也不知道姓徐的行不行,竟然在这里扎营,万一康王的军队从河面上过来可就惨了。”

“人家是将军,咱们不过是卖命的,听着就是了,”同伴缩了缩脖子,“这里风真大,走啦走啦,找个地方烤火去。”

先锋营士兵待他们走远了,这才准备起身,却发现身下的雪化了之后又被冷风冻上,不得不用点力气爬起来,拂去身上的冰碴。

而后他们分散开来取下披风,打开随身挎包,从里面取出赶制的土雷,用火折子点一个扔一个。

突如其来的爆炸把熟睡中的京营士兵惊醒,他们惊慌失措地跑出营帐,高声问道:“怎么了?打雷了?”

有老兵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打雷,闻到硝烟味没?那是火药爆炸。”

“咋这么响呢?”京营士兵不是没玩过火器,但却没听过这般有威力的,而且京营士兵不同于边军,他们日常顶多抓个山贼、流寇,根本就用不上火药这么高端的武器,一时间竟没想到。

徐前还没睡呢,听到动静赶紧披上衣服冲出去,疾声高呼,“不要慌,稳住!”

可惜就算他喊破嗓子也没用,此时爆炸还在继续,有不少人被加了料的土雷炸伤,但更多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蹿,此时各营帐都乱套了,原来的口令和腰牌彻底失去作用,根本无人约束士兵。

这倒方便了先锋营将士行动,反正敌我双方都是穿一样颜色的军服,谁也不认识谁,所到之处顺势再放一把火,那就更乱了。

康王不需要千里镜都已经知道军营动静,立刻下令发起总攻。

这可能是本朝开国以来输得最快的一场战争,从京军驻扎在沙河畔,再到兵败如山倒不过才半日功夫,见过狗撵兔吗?京军就像满山跑的兔子,撒丫子狂奔逃命。

徐前在逃跑的时候,气得将怀里的《武经总要》往天上一扔,悲怆地大喊,“古人误我啊!”他明明是按照书上内容,将营寨扎到河边,可为什么输得这么惨呢。

获得大胜的康王给他下了一条评语,“徐前只知纸上谈兵,却不知变通,输了也正常。”

当徐前带着收拢来的残兵败将急急赶回京城,欲想着东山再起时,却不想被一伙山贼给拦住去路。

站在最前方的独腿大叔,毫不客气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

“这词熟啊,徐指挥,没想到京郊还当真有山贼啊。”说话的正是徐前在锦衣卫的属下,他们当初还怀疑是张家庄村民故布疑阵呢。

徐前眼睛都气红了,输给康王他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对方兵多将广且有着丰富的军事经验,输了也不丢人。

可连小小山贼都敢拦路打劫官军,这不是欺人太甚吗?真当他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一捏的吗?

“给我杀!”徐前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身后的残兵败将也想挽回点面子,立刻举起长刀纵马疾驰,欲把山贼斩于马下,可独腿大叔临危不惧,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不好!”骑兵心念电转间便觉其中定有猫腻,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觉身子一沉,连人带马落入巨大的陷马坑中。

而马坑下方则插着无数锋利的钢刺,连人带马捅个对穿,眼见是活不成了。

独腿大叔吹了一声口哨,林中立马伸出了无数支黑漆漆的鸟铳,扣动扳机后,枪管里的铁砂扑向了来不及躲避的官军。

由于官军逃跑时没来得穿盔甲,短短一瞬间,便又出现大量死伤,果然冷兵器在热武器的打击下,一点胜算都没有。

“为什么山贼会有火铳?”徐前都懵了,让更不明白的是,从林中走出来的山贼竟都穿着盔甲,质量看起来比正规军的还好。

李哲当先走了出来,挥手冷冷下令,“杀!”

徐前最后是在属下的誓死保护下才狼狈逃回了京城,他跪在午门前请罪,新帝得知他大败而归时,脸上很不好看,“让他滚进来见朕!”

不过当新帝见到浑身是伤的徐前时,心下起了恻隐之心,战败一事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自己也有些责任,“说说看怎么败的?”

“微臣该死,康王于雪夜暗袭得手,后又遇到一伙全身着盔甲的山贼,如今三大营士兵已十不存一,臣万死!”

新帝冷了脸色,“你确实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