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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洞内木屋,十伏忘端着一碗简单的饭菜,将勺子递到林羽涅嘴边。
林羽涅恨恨地看他一眼,偏头躲开。
这人除了前天和刚才出去过一趟,之后就一直同她耗在这山洞内。
洞中四处点满了蜡烛照明,昏黄的烛光下,照得面前人的容貌昳丽温柔。
可惜离被绑在椅子上的林羽涅还有些距离。
不然她定会撞倒蜡烛,将这里的屋子一把火烧了,与他同归于尽!
十伏忘放下碗,叹气道:“你不觉得就这样被饿死很憋屈吗?”
十伏忘很了解她。
一句话说到林羽涅的心坎上。
她是个倔脾气,也很好面子。
林羽涅咬牙,抓贼反被贼抓,父亲在天上肯定对她失望极了。
十伏忘将她神色收入眼底,再次柔声劝道:“我说过箱子对我很重要,我不会给你。若你答应就此回隐隐府去,我就放开你。”
林羽涅抬头不甘心:“可那是隐隐府的东西,你凭什么偷走了还不让我拿回来!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不想被饿死。但我若还有一丝力气,就绝不妥协!”
十伏忘被她这些天一副要与他鱼死网破的样子弄得有些崩溃。
他如今只想出发去找回箱子的钥匙,但又不知道拿她如何。
半天也只说出了一句真心的话:“我不会杀你。”
林羽涅闻言诧异地看着他。
其实在之前她与他只见过几面,话也没说过几句,只知道他叫阿伏。
但如今这个名字恐怕也是他的化名罢了,他们毫无关系,林羽涅不会自作多情联想到自己身上。
但林羽涅知道,这个人身上全是秘密。
就算他精通机关,但隐隐府极大,他从未去过十府,如何知道十府中的布局从而准确找到祠堂的位置?
就连护山大阵,他当时不是破阵而过,而是直接关掉了大阵的机关。
这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他一清二楚。
还有从不离开隐隐府的师父,那天又因为什么突然不见踪影?
林羽涅满腹疑问,此时他仍旧不肯杀她,让她无法再装作不闻不问。
“你到底是谁?”
十伏忘闭口不答。
林羽涅见他看起来应该还要比自己小些,主动猜测道:“你从前也是隐隐府的人吧?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她猜得如此准确,十伏忘却始终平静如水地看着她,依旧沉默。
林羽涅看他是不会回答了,只好重新换了一个问题:“我师父林不眠去哪儿了?”
十伏忘回答她:“他去寻你父亲林断角的尸骨,你若现在回去,还能见你父亲一面。”
林羽涅一听震惊地挣扎起来,不可置信地道:“是你故意告诉师父消息将他引走的?”
“你如何知道我父亲的尸骨在何处?”
“我父亲林断角死了十年,是谁告诉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羽涅十分激动,额角的青筋暴起,仇恨的双眼含泪。
当年开云以恩求父亲相助前去极西刺杀一个亡修将军,最后惨死极西,十年来连尸身都未曾寻到。
十伏忘见她难过的模样目光倏而放远,同她解释:“我去过极西,只是刚好路过埋了他。”
随后他蹲下来,伸手想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林羽涅本能地往后躲,他的指尖落空。
十伏忘收回手搭在膝上,对她道:“回去吧,待在隐隐府,永远不要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温柔到极致,一如江边的那句“是你啊”。
灰暗的眼神让人总觉得那深处藏着些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林羽涅不解地问。
十伏忘看着她,突然伸手摸上她的后颈。
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秒,林羽涅如幻听般,听见他叫了一声,阿羽。
“我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了。”十伏忘轻声道。
他只想回去。
曾经的他用尽办法,然后发现,没用的。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回来的路上他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已经用隐隐府的方法从江边到此处一路留下了记号。
她弟弟的人很快就会来了。
阿羽,珍重。
十伏忘起身拿着木箱离开,素衣绰态,残烛溶溶,悲风无声。
——
容生那处入夜后,宋陟住进了隔壁,一手推开窗台,单脚架起坐在窗台上,佯装赏月,实则盯梢。
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的注意力十分集中,只差没把容生的窗户盯破了。
本来见清也要一起的,可是不久就在门外,竟有一个毛贼偷走了他腰间的玉佩。
玉佩丢了他会被他爹打死,所以见清去追了。
容生站在屋内眼神微暗,不得不说,宋陟的这双眼睛准得很,直觉也很敏锐。
还好不管是雾青还是今夜,他都早有准备。
皇上让他此行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是给户部和背后的皇商敲个警钟;二是让宋陟在钦差卫名正言顺,以此分权掣肘。
那他就让宋陟名正言顺地立一回功。
宋陟等了许久,都没看见见清回来,眼看都已经快到子时了。
他看着容生已经熄灯的房间,防备稍懈的同时心中有些不放心,虽然见清身手不错,但他不太聪明。
宋陟想了想,从窗台上跳下,从院子里出去了。
不久,容生的屋内多出了一个人。
容生手上拿着面具,蒙面而来的葛业抓紧时间道:“雾风在宣河已经将人全部准备妥当。饶州府尹府上昨日白丧,我们发现了一个人在找宣河铁矿的点位图,这是查到的那人的生平信息。”
葛业递出一张折过的纸,在黑暗中低声问:“主上何时去宣河?”
容生接在手中,摸着食指上的银线白玉指环道:“我今夜就走,明日应该有雨,你留下扮我一日,旧伤复发,称病不出。”
葛业低头应道:“是。”
容生拿起剑,离开前叮嘱道:“明日过后这里交给雾青,之后你让他来饶州找我。”
见葛业应下后,容生翻窗离开。
驾马出了中临后已是天光大亮,到了饶州联系雾风后,容生在落脚处拿出怀中的纸。
上面粗略地写着一个人的生平。
佗桑,原名长绪,三年前是府尹买进府的琴师,在府时与府尹夫人二人关系非常。之后离府,三年后成为东皇寺主持。值夫人病亡,潜入府尹府暗中查找铁矿点位图,目的未知。
东皇寺?
容生将纸烧掉之后,一个计划油然生成。
——
离开中临到宣河时,江逢宁收到了一个任务,是让她早就给遗忘了的释怀值。
江逢宁想细问,但红石头不肯再说话了。
她记得第一个目标人物是师尊,至今毫无进展。
现在第二个人居然是佗桑。
想了想,眼下轨迹的确已经重合到了时光未回溯之前。
江逢宁决定暂且先不回宣阳。晏云台对此自然乐在其成。
何物蛊第一个宿主不就在宣河么?
写好送回宣阳的信后,腰间的锦囊又亮了。
江逢宁取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阻止晏云台杀佗桑。
江逢宁已经与红石头达成了共识,自然是相信,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晏难必死的结局。
所以她会做,而且必须做到。
不管晏云台杀佗桑的原因是什么。
红石头不想说的答案,她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