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林羽涅面无表情地持剑而立,她身后的人利落地将四周围住。
如此剑拔弩张死到临头的场面,林羽涅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散在夜风里的温柔。
不过此人就是贯会演戏。
本以为他是采买商队捡回来的普通小厮,不曾想却是潜伏偷窃的狗贼!
不过他可并非普通的狗贼,不仅对隐隐府地势深谙熟悉,轻松避开机关闯进祠堂中行窃,逃离时居然一出手就能关掉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乃是隐隐府隐世之本,百年来无人可闯,却在今日被人轻易破除。此人绝不可留!
林羽涅冷声道:“把东西交出来!”
十伏忘将箱子拿在手中,没有交出的意思,就算是在此种退无可退的危机下,依旧淡然。
轻声说:“箱子我不能给你。”
林羽涅冷笑,不知道他泰然处之的自信从何而来。却在面对这种感觉和这人脸上的表情时,脑海中引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
这种没有由来的熟悉让她感到烦躁。
除了父亲的死,再没有事情让她感到这样的烦躁。
她冷声道:“那你便去死吧。”
十伏忘看着她提剑刺来,突然一笑,笑容里有些自嘲的意味。
而一心想杀他的她看不见。
他衣襟染血,脸上的血痕让那张清淡的脸变得稍稍艳丽,五官挣扎着一丝稍纵即逝的疯狂。
十伏忘歪头,躲开刺向脖颈的一剑后,他抬眸,语气很平静:“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林羽涅倾身近距离地被他的一双眼睛攫住,有一瞬的恍神。
很快她再次当心一剑刺去:“不想,杀了你,你是谁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十伏忘伸手抓住抵进心口的剑,满手鲜血淋漓,血滴滚落将胸口的衣襟染得更加鲜艳。
痛意覆盖住眼里的情意,却又被心口的剜心之痛弥漫出泪光。
林羽涅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
没等她用力将手中剑往更深处刺去,视线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只听得见一窜而过的风声。
林羽涅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听眼前的十伏忘急冲冲地朝她身后大喊:“别杀她!”
别杀谁?
耳边一道白光闪过,只是动手时迟疑了片刻,牵丝擦着林羽涅致命的要害而过。
闪过的白光锋利逼人,逼得林羽涅提剑仓促躲向一旁,在地上滚过一圈才半跪起身。
在此间,那道黑影已经闪至身前,拉着十伏忘飞身退开。
林羽涅气极,原来还有同伙,他们的目的到底何为!
她飞身架起弓箭,拉弓架箭,在身后对准两人三箭齐发。
射出去的箭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甩开一把白伞全数挡回,林羽涅再发三箭。
身后的众人见状拉弓,数十箭同时放出,将他们围在河边。
十伏忘勉力站稳,见晏云台的手臂中了一箭,他愧然道:“对不起。”
晏云台面不改色地拔出箭矢,大伞全开,旋着伞柄,疾风与坚硬的铁伞将射来箭矢挡开。
随之而来一片倒地声。
铁伞上的白色油纸分毫未损。
林羽涅握紧剑,看着带来的人瞬间死伤大半,这样强的内力,来人武力之高,恐怕连她也不是对手。
同她来的都是隐隐府的家族之人,她不能让他们继续做无谓的牺牲,却也不能就此放弃。
于是她下了决定:“剩下的人带着兄弟们回隐隐府,回去后通知少主传信给师父,让师父尽快回山。”
“是!”
安排好,林羽涅提着剑朝夜色中追了过去。
晏云台抓着十伏忘的肩膀,两人借着苇草遮挡快速离开。
不一会儿,晏云台冷着脸,意有所指的提醒。
“有人追来了。”
依着过去的了解,十伏忘很容易就知道追上来的人是谁。
他低声道:“我留有一处地方,我们去那儿,她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晏云台没有说话,冷漠地照着十伏忘说的方向走。
没人知道他真的极想回过头杀了那个女人。
江逢宁和十伏忘一个比一个更让他心烦。
很快,他们到了十伏忘说的地方,是一个建在山洞里的木屋。一屋一院,空受间所限,屋子建得很狭小。
屋子里备了干净的衣物和伤药。两人各自上好药,十伏忘换了一身浅灰色的衣袍,腰细月白绸。
晏云台不愿意换,只是将染血的黑色氅篷外袍脱去,只穿着一身苍绿的袖箭束衣。左小臂上一截白色纱布潦草地缠在伤口处。
他看向十伏忘放在石头上的漆黑色的箱子,扯了扯唇:“这里面就是你说的那本书?”
十伏忘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格外保守:“在箱子没有打开之前,十分肯定也只有七分。”
晏云台道:“那就打开。”
十伏忘吸了口气,伸手之前有些紧张。
在隐隐府潜伏近两年,他大多时间都在确定这本书的下落。
如今动了手,便已经是确定了这被藏在祠堂的暗格之中的,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有些急切地想,如果里面真的是那本书,能让他穿越过来,是不是也能让他穿越回去?
他们自此手握剧情,能不能逃脱命运挟制,改变一切不幸,弥补遗憾?
十伏忘的手碰上木箱,仔细观察着上面的锁。
木箱差不多一个巴掌长度,三寸高。每面好像都分别上了四把圆形的机关锁,锁芯处是一个突起的双连环。
十伏忘伸手将突起的双连环按下,顺利按下三面后发现,最后一面,是凹陷下去的。
一番研究后打开木箱束手无策。像是缺了一把钥匙,缺了一枚双连环。
十伏忘不由皱起眉。
他记得,拿到木箱时,并没有在箱子上发现如此明显的一处凹陷。
莫非是……
对上晏云台看过来的眼神,十伏忘难言地轻咳一声:“还差一样东西才能打开,这里的一枚双连环应该是丢在江边了。”
晏云台:……
“你还真有先见之明。”
这是在指他方才那番保守的话,但怎么听都还是嘲讽更多。
没等十伏忘再说什么,晏云台起身:低声道:“我去找好了。”
“追来的人自己解决,”晏云台拎起脚边的伞:“别怪我没提醒,我们来的一路上都是有血迹的。”
“如果找到了我会回来找你,或许能替你收尸。如果找不到,是死是活,你都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提醒完,晏云台背着伞大步离开。再不走,他也许要忍不住杀人。
身后十伏忘袖中的手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