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人带头,剩下的人都识趣地服下面前的药丸。
晏云台收回视线,就此作罢。
他放过人,转身看着还缩在角落里的几人只觉碍眼:“还不走么?”
那几人一听惊喜又难以置信,胆战心惊地试着动了一小步。见面前的少年没有反悔的意思,一同屁滚尿流地朝门口跑去。
结果没等他们逃出去,从身后袭来的牵丝却瞬间就让两个人的脑袋分了家,喷射出的鲜血洒满了一地。
身后的人都统一垂下眼,意料之外又极快接受,心里知晓眼前的少年不是什么善类。
晏云台暴戾地沉着脸,喃喃出声:“亡、修、族人。”
差点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还剩下的人早被吓尿跪坐在原地不敢再动半分。
他难以忍耐地捏着手心,瞬间刺骨的杀意逼人:“是要留下来?”
话落的瞬间,他们才极快地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晏云台阴郁地转过来,眼神锐利地扫过眼前站好的一众人,找着还有没有抱有侥幸的漏网之鱼。
好在并无。
差一点控制不住想将今日在场的人都杀了。
他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压去眉间的戾气:“城南索镀暂做据点,都在极西找一个人,一个叫风归里的瞎子,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众人应下,背上无一例外都布满了冷汗。
无比庆幸之前没有贸然动手,因为此人实力之难测心思之诡谲,实在令人极恐。
“对了,再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做些毫无意义的事,不然会死得很难看的。”
最后他意有所指地敲打一句,脸色依然算不上好。
“属下等明白!”
他递出一把银票,语气轻轻却不容置喙地命令,“下去,莫要让我失望。”
又点出最为熟悉的两人:“浮七、浮术留下来。”
众人诧异地接过银票,又埋下头很快散去。他们从或被卖、或被抓到这儿,从未见过银票,别说拿在手里了,所以自然一时诧异。
最后宽敞的角斗场只剩下三人。
此时浑身是伤的浮七却以为晏云台仍旧没打算放过他们。
立马跪了下来:“主上!属下愿以死谢罪,请您放过属下弟弟!”
“哥,不要!”
浮术也急忙害怕地跪在浮七旁边,握紧双手不敢再说话。
一直以来都是哥哥保护着他,都怪他一时冲动。
晏云台眼瞧着这兄弟情深的画面实在好奇,都忍不住想用他们来喂何物蛊了。
意味难明地道:“我何时说要杀你弟弟了,我喜欢天真些的人,所以...很喜欢他。”
浮七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半天见他的确没有动手,才俯身磕下头,“多谢主上!”
浮术紧忙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磕头。
这下却让晏云台心情更差了。
跪下是臣服,是他想要的,但磕头求饶在他看来卑懦低贱,看着令人厌烦不喜。
从前在他面前磕头求饶的人都只会有来年坟头长草一个下场。
不过看在他们二人跟着他这么久的份上,便留他们几分情面。
心头想杀人的痒意被迫压下,故而说话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差,唇间带着刺人的冷意:
“往后唤我城主。也莫要在我面前磕头,不然我会让你们磕到脑浆迸出来为止。”
说完拿起白伞转身离开。
浮七愣了一下,才扯起一旁的浮术跟上去。
出来,晏云台打着伞,一张脸在阴影下白得有几分病态,粗粗一看像病弱的美娇少年郎。
但身后的浮七浮术知道此人真正面目有多可怕,出来时,角头场里那骇人的尸山血海便是证明。
一人单打独斗,却能分毫不伤。
只见少年思索片刻,才道:“走吧,同我去城南。”
浮七、浮术闻言立马跟着。
在极西,一般在街头游荡的人大多属于弱势底层之流。他们对于所有路人的态度,第一反应是阴丝丝打量,暗自心中比较一番,才会决定是否动手。
单凭这一点,晏云台就能让他们警惕地远远走开。
直直看去,黑衣少年宽袖窄束,衣襟干净,腰间悬着一枚精巧颇显神秘的玲珑球,叮咚的声音在步履间沉闷作响。手持白伞,脚下的长靴踩着阴影,意态沉沉,周身晕生慑人的暗意。
以至于一路上所有人看见他们,便都躲远了去。麻木地静待着下一头可宰的肥羊。
三人一直走到一家衣布店门口,前面的晏云台才停了下来。
路上来他都在仔细回忆关于阙心环的事,不知为何鼻尖一直能闻到一股难闻的馊臭味。
他对味道向来不敏感,可架不住鼻间一直是这股不散的味道。
他忽有所料地侧过头去看着身侧的两个人。
看着还小,十三四岁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脏黑得丝毫看不出来的颜色,一张脸乌漆嘛黑的污着血。
要不是他们自己报上名字,他一时是认不出来的。
不过倒是识趣,没敢靠他太近。
“去收拾干净,脏了我的眼。”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唯一的一家衣布店。
少年的话不好听,却在荒寂中像一阵干净的风。
浮七浮术都顿愣,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店铺,没有上前。
晏云台见状不耐:“怎么?怎么做还要我教你们?”
他们垂下头单膝跪下来。
晏云台好笑地看着他们,口里骂了一句:“废物。”
他眉间挑着极为恶意的戾气,微微低下身,不过没有离人太近。一字一句吐出的话带着诱导的意思:“去,杀了他?”
说着扔下一把短刃在脚边。
扑面而来令人寒颤的气息下,跪着的二人皆是一心头一紧。
浮七猛地明白过来,他知道晏云台的意思,这又是一次选择。
要么衣布店老板死,他和浮术活。要么……
“是!”
浮七不再犹豫,咬牙一把抓住匕首站了起来,拽起浮术,上前几步一脚踹开了衣料店的大门。
不是要如此才可得那一两身干净的衣物。
极西是个极其混乱的地方,真正能在极西为商的人反倒都不是普通人。
此处不讲律法,在极西做任何事的基础便是足够强大与否。
若非如此,口袋中钱银是他人钱银,商业买卖不过是供人顺手牵羊。
就算是实力够强,生意间也只与同等实力的人交换买卖。若是不自量力,哪怕手中钱银足够,也最终不过是上门送钱,顺便再送一条命而已。
是以,这街头,多的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不体面之人。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偌大的极西,无集市,无烟火,也无人情。
这家衣料店便是如此,不然,青天白日,谁又会关着门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