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这佗桑...可信吗?”
容生捏着指节,声线无波无纹,淡淡地开口:“不必管他可不可信,我要的只是他能按照我说的待在东皇寺,让一些事办起来省力而已,被拿住了七寸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雾青闻言了然,俯身退了下去。
屋内的烛火跳动,忽明忽暗,无声之间交织着波云诡谲。
东皇寺遭了一场火,佗桑作为寺中主持,他在,往后修缮事宜不必惊动朝廷,并且城中流言他出面平息最合适不过,也好给朝廷一个交待。
此前他在东皇寺的角室中藏了些兵器骗过宋陟,好找个名正言顺来饶州的理由,如此也正好让宋陟查无可查。
而东皇寺毗邻矿山,又日供香火,一手掌控,便可作为他在饶州的据点,秘密制造兵器时也正好掩人耳目。
大寻中心四城,宣河主器,宣阳主兵,中临主粮,上临主马,无一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而这之后便是皇城望京!
他一把按下手边的沙漏,望向窗边暗下去的天色,时间到了。
不管挡在身前的是什么,他都会一一剔除!
五年过去,脸上的这副面具之下,他不再是朝廷的狗,钦差卫的容生,而是势必颠覆皇朝,报血海深仇的商家子——商迹,商绥生。
月沉树梢,夜色愈加寂重,蜿蜒的长阶两侧的树林浓雾弥漫,一些较粗的枝干隐着像从黑暗里伸出来的手。
江逢宁停下来直喘气,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东皇寺会这么远,还是修在那么高的山顶!
好赶慢赶,绕了好些弯路,总算是到了,希望不会晚。
半捞起裙摆继续往前走,前方隐隐可见一座高大矗立的建筑物,当是东皇寺了。
亏得这寺是白墙砌成,与众不同,在夜色里也能很好的分辨。
走近了些,圆柱形的盘绕二层,白墙朱瓦,檐角搭了翠色的绿藤,远处的尖角塔上悬着一樽鸣钟。还未进去,就可以感受到佛门之地的清幽和神圣之气。
抬手推开寺门,寺外白墙不染,寺内却是残骸废墟,一场大火已经将它的隐世神圣烧毁得破败不堪。
四处寂静无声,好像没人?
一侧高耸的白墙相生一棵巨大的百年梧桐,也只剩下黑峻峻的残根枝丫。
粗大的树干之后,藏身的容生立马谨慎地屏住气息。
祈安郡主?她为何会在这儿?
思索间,一只信鸟悄若无声地落在肩头。
容生取下字条,是雾青的急报:主上,晏云台抓了之前被我们矿场替换下来的所有人。我们的人跟到了城外的十里衙关,恐其有诡计。
手中的信条顷刻间揉成团,眼中的寒意似冰粒,他看向不远处的江逢宁拧紧了眉。
晏云台这招算什么?预料他的预料,声东击西?
当初从名册上换下来的人全都已经封口打点好,今日晏云台此举定然不是空穴来风,想必是让他抓住什么纰漏。
与他关系密切的祈安郡主会出现在这儿也绝不会是意外!
可是他们是如何得知他与佗桑约在今日?刚好是今日……
疑虑多重,却暂时顾不得许多,事关铁矿差错不得。
容生只好选择放弃佗桑这条线,翻身落下墙头,立马赶往十里衙关。
十里衙关,饶州到望京最近的官道,苦心筹谋多日,万不可被晏云台坏了事。
此刻十里衙关如同晏云台一个人的修罗场。
一地宽阔的草地幽黄,正对着官道上飘零的孤灯折射的冷魅,暗影下像开了一扇开在地狱的门,夜色也更加渗人。
一个暗影跪在晏云台脚下,“浮术拜见城主!”
“人可都齐了?”
“回禀城主,一个不差!”
此刻晏云台妖冶的眼尾跳跃着兴奋,向身侧伸出一只冷白好看的手,眼底是暗欲的红。
浮术立马将一把剑递了上去。
晏云台提着剑走过去,一群被白衣鬼卫围住的人,如同待宰的羔羊,个个神色惊恐,却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纷纷跪倒一片,哭喊着求饶。
晏云台目光森然,仿佛地狱降临的恶鬼。
本就好杀的魔头,又怎会有半点怜悯呢?
他淡淡地笑起,满意地欣赏着他们的挣扎恐惧。
片刻之间,风过留痕,少年手起刀落,长剑割喉破膛,手法残虐,动作轻松享受。
黑衣少年身姿矫然如同修罗鬼魅,精湛的剑招妖异的如同在挥舞着极致欢快的交响曲。
惨叫哀嚎哭叫连成一片,伴着远处林中的惊鸟怪号惊悚至极,脚下连密的草丛悄无声息地掩去了一地血色。
他愈来愈兴奋,袖口衣摆都被血染成深色,剑身上未尽的血在剑间凝成血珠滴落,压弯了草脊。
最后,他将带着热意的剑贴上最后一个人的颈部动脉,一张月色下艳绝的脸满布狠戾,轻轻启唇:“只剩你了。”
阴寒的话如同催命符,明明极轻的声音却似坚硬的铁爪一下子扼住人的心脏,死亡的气息让人喘息不得,瞬间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