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州本是主上大计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关键的人物却在几日前被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捷足先登,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这么多日人还是没抓到。
容生抿着唇,眉目间稳重沉着,倒也不急,他自有应对之计。
“不必管,此人的身份我大概猜测到一二,这饶州他定会再来,到底是与不是,目的为何,到时一探便知。”
说着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在案前,神色微沉,又言道:“尽快将佗桑找出来,暗中派人控制住东皇寺,还有,盯紧饶州府尹郑回。”
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拿下宣河,东皇寺是掩人耳目的最佳据点,再者,把握住整个宣河的铁矿命脉,饶州只是第一步。
据点之事本想从东皇寺主持佗桑入手,但那日的黑衣人却抢先一步将人带走,如果事情不顺利,怕是要另作打算。
雾青退下去,容生静坐案前,面色不虞。
窗外夜色正浓,窗台被撑开半边,一粒石头骤然从外边射来,撞在窗框上发出一声响动,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突兀。
容生扭头,却不意外。
他推开门走到阁楼之上,抬眼便见前方屋顶上迎风而立的男子,眉头展开。
“好久不见。”容生开口道。
屋顶上的缘无迭一身劲身短打,肩上悬着一块方巾,扬在身后的风里。全身气息肃杀,神情冷硬。
两人对楼而立,一个是久攻谋略,伏伺而动,早已习惯情绪内敛复仇者;一个是混于杀伐,冷眼生死,冷心冷情杀手。
这样的两个人,他们是深交。
半响缘无迭回道:“路过饶州,祝你顺利。若有事,老规矩。”
容生淡淡一笑:“一定。”
知道他就要走,他正色二字:“保重。”
三年前,容生还未坐上卫首之位,奉帝令暗查一州城府尹积兵谋反的证据,却被暗杀遭暗算。
当时他羽翼未丰,险些折在那场暗杀中。
岂料,这府尹贪墨惯了,竟有人花钱买了他的命,前来取他性命的就是缘无迭。
缘无迭解决了府尹,便顺手救了他。
容生还记得当时他只说了一句话:“听说你是个好官。”
容生向来秉持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便一直记在了心里。
后来缘无迭在任务中时不时地身受重伤,却偏偏晕倒在他门前,他身边刚好有医士,同样出手相救。
再后来,他们交友交心,相谈甚欢。缘无迭知晓了容生要做之事,便出手替他解决掉他不便动手的麻烦。
这般一直持续了三年。
缘无迭在清冷的风中点头,转身一跃而下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离开后缘无迭一路寻着来到城郊的一处别院。
橘黄的灯光从窗户晕染而泻,连同窗台下的一小方天地都莹莹暖暖,如火祭在冬日里令人心生向往。
窗户上映着一个在案前配药的忙碌身影。
缘无迭走在院中,脚下无声,身上沾着夜露,踩进地上的光圈。
他的唇抿直,从袖中拿出一枝栀子花来,纯白娇艳,片片层叠,连同枝叶也翠色欲滴。
赠她喜欢的香栀,还她救命恩情。
他远远退后隐在暗处,立于光亮之外,丝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除却三尺窗台栀花留,未有人知,不见人来。
……
王府,江逢宁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进了屋,养了三五日,晏难的伤总算好了七七八八。
这不,都能下床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江逢宁头疼地找去了隔壁的茶室。
这么重的伤他怎么就躺不住呢,整天说着想出去走走。要不是她成日盯着不许他出门,他恐怕有将整个王府逛个遍的打算。
总觉得他这伤好得过快了。
果然,隔着一扇屏风,便能看到立在小窗边的人影。
“你怎么又下床?”
江逢宁绕过屏风,人未近声先至,“晏难,过来喝药了。”
晏云台的手极快地往后一掩,拉下了窗。
把药放在桌上,江逢宁觉得这些时日自己的耐心好到爆。要不是之前他那副快死的模样,她才懒得管他。
这几日住在王府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只说晏难是自己的朋友,要是府中人知晓他是晏云台,那还得了。
偏生他还总想出去。
听着身后走近的脚步,江逢宁转过头,将药碗往桌上一推,示意他喝掉。
晏云台心下烦躁,江逢宁实在狡猾,有意无意地整日盯着他,他根本找不到一点动作的机会。
偏偏江逢宁一直没有露出马脚,相处之态真的仿若他们二人相识已久。
但他不信,不信她从始至终没在他身上看出缺失记忆的破绽。要么原因只有一个,她在做戏,能力突出,并且有长期蛰伏的打算。要么……
等到敛去眼中的冰冷后晏云台才抬眉。
江逢宁以为他是怕苦不想喝,于是好声劝道:
“最后一顿了,快喝吧。”
晏云台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眉目阴郁。
晏云台突然觉得如今反倒浪费了时间。还不如直接除掉。可惜,晏云台想起来他如今好像只有半成不到的功力。
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他又不是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