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正常来说,皇帝一夜未归算不得大事。
然而,现在陛下一边推行“驰道”,一边准备对高句丽用兵,长孙无忌实在是想不出陛下突然离宫的用意。
而且,自己可是陛下的心腹呀,陛下离宫这样的大事竟然没告诉自己,这简直太不寻常了。
“殿下,陛下可曾说过去哪儿?”
“未曾!”
“那陛下往什么方向去了?”
“据守门的卫士说,陛下是从玄武门出发,沿着官道一路向北……”
“北边……”
长孙无忌当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北边距离长安最近的就是咸阳了,陛下去咸阳干嘛呢?
对了!
皇陵也在咸阳!
陛下难道是去视察皇陵了?
只是视察皇陵为何要偷偷摸摸呢,这种事完全可以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的去吧?
“太子殿下勿惊,老夫猜陛下肯定是去视察皇陵进度了。”
“哦哦哦……”
“舅父,你说父皇视察皇陵为何不带上我?”
“这个嘛……”
长孙无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哄骗李治的理由,毕竟这事实在是太怪了,按理说陛下带着太子一起视察皇陵才是正常流程呀。
“可能陛下走的匆忙,故此将殿下给忘了吧?”
“舅父,你说父皇之所以不带我,能不能跟驰道有关?”
“驰道?”
“前段时间父皇问过我他贞观以来的得失,我按照舅父教我的回复,父皇下好像很不满意,还主动提起驰道一事。”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说此举劳民伤财,劝阻父皇不要修建驰道。”
“从这之后,父皇就从未主动召见过我,哪怕我按照舅父教的那般去请安、问好,父皇对我的态度也淡淡的,总不像之前那般亲热。”
“这……”
长孙无忌沉吟半晌,暗暗琢磨此事的利害。
“殿下,其实陛下修建驰道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唐自贞观以来,南征北讨,疆域较之历朝历代都要广大。若是没有一条贯穿全国的驰道,不论是驿站传递,还是兵马、粮草、赋税等转运,哪怕是商贾往来都会受到极大限制。”
“世人都抨击前朝隋炀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但你见谁抨击他修建大运河了?”
“运河之事虽劳民伤财,但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因为有着运河之变,南北货物才能流通,南北之人来往也更加方便。”
“因此,大唐确实有必要修建一条驰道……一条恐怕还不够,应该至少修建三条!”
“一条贯东西,一条贯南北,一条贯西域。”
“唯有如此,大唐疆域才能万年太平!”
长孙无忌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一下,给李治充分的思考和记忆时间。
“这些话你记在心里,等陛下再问你的时候就这样说!”
“外甥谢过舅父!”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前段时间父皇亲自册封了一个男爵?”
自从贞观十年以来,朝廷一年都册封不了几个爵位,更何况李世民亲自册封。
因此,不仅李治注意到,就是长孙无忌也注意到了。
只是他派人打听过,这个李冢根本就没什么根脚,陛下册封旨意里提到的李德充、李忠两人,满大唐更是无人认识。
可以说,这个爵位联同获得爵位的人,完全是皇帝陛下一个人杜撰的!
“殿下也听说此事了?”
“此事确实蹊跷,据说房玄龄还亲自去劝谏陛下,可却被陛下给骂了回去。”
“舅父,我听说那李冢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你说这人会不会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
“嘘!”
长孙无忌赶忙堵住李治的嘴,然后跑到门外看了看,见没人在外边偷听,这才紧闭门窗告诫道。
“殿下,天子无私事,更别提什么私生子!”
“只要是陛下之子就是皇子,哪来的私生说法?”
“不过你提的这事确实有一定可能,待舅父替你打探一番。”
李治闻言躬身一礼。
“那外甥就谢过舅父了!”
长孙无忌见李治要走,当即将其叫住。
“等等!”
“我之前让你临摹的陛下字帖可有坚持?”
“回舅父,外甥一直坚持着呢,前段时间父皇还夸我写的漂亮来着!”
“嗯嗯!”
“回去继续临摹,力求越像越好!”
“诺!”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一个小太监颠颠的跑过来。
“太子殿下,陛下回宫了,召您前往觐见!”
“啊?”
李治一听到这顿时有点慌,当即求救似的看向长孙无忌。
“舅父,父皇要见我……”
“唉!”
“殿下,您是太子,陛下是您的父皇,父亲要见儿子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说呀!”
“说什么?”
“陛下问什么就说什么呗,如果陛下主动提起皇陵之事,你就说最近想念母亲,想前往皇陵拜祭一下母亲即可!”
“哦哦哦……”
“我明白了,谢谢舅父!”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离去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无奈啊。
还真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孩子,哪怕面对自己的父亲都这般懦弱,将来面对群臣之时又该如何?
不过,这也正是长孙无忌喜欢李治的原因。
只有这样,他这个当舅父的才有用武之地啊!
甘露殿。
李世民刚一回宫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批阅了这两天积攒的奏疏,只是刚批阅了没几份,他就发现一份让他特别生气的文书。
“太子殿下请拨十万贯修缮东宫!”
李世民看到这份奏疏登时想到自己的嫡长孙,他那可怜的嫡长孙,直至现在府邸还只修了个大门。
至于他在桑林庄的府邸……
除了门口那对抱鼓石狮子,多少能彰显点地位,其它方面跟普通民房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一样的一进院,都是一样的三间小瓦房!
即使住的如此艰苦,他大孙依然省吃俭用开办学堂,还亲自带领村民修建水渠和水库。
然而,从小就生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李治,住着奢华的东宫还不满足,竟然要从户部拨十万贯修缮!
“父皇,您召见我?”
李世民将那封修缮东宫的文书砸在李治脚下。
“这是你的意思?”
李治捡起来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不就是提出修缮一下东宫么,父皇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再者说,十万贯也不多吧?
“父皇,儿臣问过户部了,这点小钱户部还是能拿得起的。”
“小钱?”
李世民听到这话,又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嫡孙。
自己那个嫡长孙,一根油条才挣一文钱,一千根油条才能挣一贯钱。
李治嘴里的十万贯小钱,那可是要炸一万万根油条才能挣来的呀!
李世民想到这儿,当时红了眼圈。
一方面是被李治的“小钱”给气得,一方面是可怜嫡孙的处境而心疼的。
“你知道这点小钱能干多少事吗!”
“我……”
“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不过二十贯,十万贯是五千户百姓一年的花费!”
李治就算再傻,此时也知道父皇正在气头上,赶忙跪下请罪。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啦,儿臣再也不提修缮东宫之事了!”
“哼哼!”
“滚回去吧,只要东宫不塌,你就老老实实给朕住着!”
“别不知足,朕对你已经够好了!
“是是是……”
李世民在将李治骂跑后,当即想到李厥那孙子跟自己卖的关子。
不论是盖学堂,还是给村民盖房子,修水库、水渠,哪个都是烧钱的事情。
可从始至终,李厥并未找自己要过一文钱,他是怎么办到的?
对了!
这次去咸阳没有看到潘虎,这事的关键肯定在潘虎身上!
“阿难,查查朕的大孙是咋赚钱的?”
“诺!”
一个时辰后,张阿难颠颠的跑回来。
“陛下,查到了!”
李世民闻言立马放下笔,满脸好奇的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皇孙实在是太聪明了,他竟然在卖手艺!”
“卖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