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薇发泄一通后,意外觉得好像一股郁结之气通顺了。
吃完药后,发了一身的汗,等洗漱完,外面已经渐渐黑了。
她还要去一趟铺子,今天都是小福一个人在铺子里忙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等她换好衣衫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翠鸣正泪眼汪汪地纠缠罗秉。
罗秉一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样,“阮娘子!”
阮玉薇关门落锁一气呵成,就像听不到罗秉的叫声一样,低垂着头飞快地就跑出巷子了。
她可不要什么丫鬟,她就挣的那几个银子,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要多养个闲人,她不是闲得慌吗。
那双手细得如同千金小姐一样,翘着兰花指,指甲长得能掐死人,这是干活儿的人?
别是买回来供着让她伺候的,她可要不起。
阮玉薇回到铺子的时候,小福正在擦桌子,门口花爷爷坐在凳子上看着小福忙活。
花爷爷,“擦仔细点儿,吃饭的桌子脏了可就败了口碑了,你看那大酒楼里,可能看到一点儿的油污?”
小福将抹布扔进水桶里搓洗了两遍,“我不知道大酒楼前面什么样,但是那我和树哥偷偷进去过,后厨还没我们铺子这个小厨房干净呢。”
他擦了两遍后,又抬头问,“爷爷,您还去过大酒楼吗?”
花爷爷一愣,然后笑了一下,“没有,老头在门口讨过饭。”
阮玉薇站在门口喘了几口气,生病了果然不中用,这么点儿路就喘成这样。
“小福,对不起,下午只有你一个人在铺子里忙活。”
小福看到她立刻惊喜道,“姐姐,我今儿把所有的菜都卖完了!”
“但是我现在还只会做一份油泼菜什锦,还有好一些食客想要猪肉酱饭,还有说要什么白肉的。”
阮玉薇,“等会儿我们去朱哥那儿拿肉,明天我教你。”
说着她又看向花爷爷,“花爷爷,真是不好意思,昨天说要请您吃饭,结果我却爽约了。”
花爷爷摆摆手,“请了请了,小福给我弄了一份,一样都是阮娘子的手艺,算是请过了。”
“更何况小福在阮娘子这里学手艺,连拜师费都没有收,哪里还能让阮娘子再破费请客。”
小小的铺子里亮起两盏灯笼,还时不时传来些欢声笑语。
阮玉薇看了下天色,“小福,该去朱哥那儿拿肉了,这会儿朱哥差不多到了收摊儿的时候了。”
小福解下身上的腰帷,“爷爷,您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还要忙一会儿。”
花爷爷杵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还不忘用拐杖敲了敲他的小腿,“勤快点儿,阮娘子心善教你手艺,若不好好学,以后别见爷爷了。”
小福跳着脚躲开花爷爷的拐杖,“知道了爷爷!我都已经十五了,别打了,多丢人啊。”
阮玉薇笑着看着这一对祖孙,她没有见过外祖,娘亲也几乎没有跟她提起过,但她潜意识里觉她的外祖肯定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就像花爷爷一样。
“阮娘子。”罗秉站在门口,满脸都是无奈之色。
他的身后跟着翠鸣,哭得眼睛都肿了。
翠鸣“扑通”一下就跪到了铺子门口,这一回是真的哭得情真意切了,“姑娘不要赶走奴婢,您不收留,奴婢真的就要被流放了。”
罗秉从怀里摸出翠鸣的籍书,“阮娘子,翠鸣是犯官家属,本是要流放的,后遇太后大寿,便特意开恩特设了这一批女眷,没入奴籍。”
“她们都是死契,不用月钱,有口饭就行。”
阮玉薇叹了一口,“你看这铺子是养得起的样子吗?”
翠鸣抬眼看了下小铺子,但又想到那冷面公子看她像看死人一样模样,她咬了下牙,指向个头才刚到阮玉薇肩膀的小福。
“他能干的活儿,我也能干,我不要工钱,不饿死就行了。”
小福听到她的话立刻就跳了起来,他在阮姐姐面前刷了一个月的好脸,才换来学徒的机会,这死女人一来就要赶走他?!
“我可是阮姐姐的徒弟!你休想赶走我!更何况,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样子,难不成你还能杀鸡宰鸭不成?!”
杀鸡宰鸭……
翠鸣的脸色都变了,她父母双亡,好不容投奔到姑父家过上被人伺候的好日子,才不过几年的光阴,姑父获罪,全家流放。
太后大寿获了特设,好不容易免了流放之苦,卖为奴仆。
她运气好,先是伺候姑娘,姑娘出嫁后,被拨去了公子的书房伺候,活儿少也轻省,在府里其他的丫头也尊她一声翠鸣姐姐。
那承想……
反正她不能被赶出去,她不能流放,只有在京中,才能有翻身的机会。
翠鸣又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姑娘,奴婢是被牵连才打入奴籍的,现在若是连姑娘都不给活路了,翠鸣宁愿被撞死,也不愿在流放路上被人凌辱!”
说着她起身就冲向门框。
“诶!!”阮玉薇看着她决绝的样子,脸色都变了。
罗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干什么,你撞死在这儿,阮娘子还怎么做生意。”
翠鸣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她看了一眼疾言厉色的罗秉,“对、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走、走远些……”
阮玉薇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行了,活像是我不近人情,要逼死你一样。”
小福打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他哼哼了两声,“就是!姐姐不收留她,她就要寻死,以后都找姐姐来收留,姐姐收还是不收啊!”
翠鸣瘫坐在地上,一脸的绝望之色,“我该怎么办……娘,我该怎么办……”
阮玉薇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她有些不忍。
一个本要流放的奴籍,若是被主家赶了出去,哪里还有活路,那流放路上,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有自保之力。
“好了!留吧!”
阮玉薇朝罗秉伸出手,“籍书。”
罗秉连忙将籍书递给她,“她是奴籍,她若不听话,阮娘子打杀都行,官府都不会过问。”
阮玉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刚才说得那般可怜,可会儿又可以打杀了。”
罗秉干笑了两声,“人送到了,我就回去了。”
话落音,他忙不迭就赶紧走了。
阮玉薇翻开籍书,上面翠鸣的来处经历都写得清清楚楚。
当她看到最后一行时。
二月初七,于关府卖出。
阮玉薇抬头看向她,“你是从关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