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
熟悉的嗓音宛如惊雷入心，阮桑枝指尖有轻微的颤抖，她不敢回头，直到手背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在被窥伺已久的蛇亲吻。
“你……是真是假？”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他的手划过腕骨，严丝合缝的扣入指尖，掌心相抵之时，塔尖的月光再次出现，阮桑枝终于看清了那张让自己日夜思念的脸。
“我答应过阿桑，会回来的，这就来兑现诺言了。”
燕璟眉目缱绻，还是记忆中最熟悉的模样，阮桑枝想触碰他的鬓发，却被他顺着胳膊单手捞了起来，肌肤相贴的时候，才更能感受到此刻的真实。
“阿桑的腿……”
被他抚过的地方毫无知觉，这个角度，阮桑枝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在自己重新坐回他怀里时，才能看见那双晦暗的眸子。
她对之前的想法有些不确定了，眼前人好像与记忆中有些差别。
“没什么，茯苓说养养就好了。”
“可阿桑似乎没有在老老实实的修养。”
燕璟笑意淡了几分，眉心微蹙，明明伤在她身上，这家伙却反而像在责怪自己似的。
“有的。”阮桑枝毫不心虚：“你又没在窝身边，你怎么知道？”
“我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盯着阮桑枝：“我一直在。”
阮桑枝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便插科打诨般的轻嘲：“那我真是变弱了很多。”
竟然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燕璟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微微收紧了胳膊，将她向自己心口再次拉进了一些：“是我不好，故意躲着你。”
他的声音很轻，落到耳朵里就像融雪似的化开：“因为说好了要回到你身边，就要干干净净的出现。”
阮桑枝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那双眸子里冷淡的情绪，或许和消失的沈枯大人有些关系。
“在想什么？”
燕璟笑了笑，眸中再次染上亲昵的神情，却无端多了几分危险。
阮桑枝勾起唇角：“连想都不能想了？”
“……”
四目相对，最终当然还是燕璟败下阵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亲了亲阮桑枝的额头：“再多看看我吧。”
“我以为你不会不告而别了。”
阮桑枝眨了眨眼睛，毫不费力的从他怀中直起身子：“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茯苓和楚悬渊呢？塔里的人怎么样了？”
四周是简简单单的摆设，看上去像是塔顶的那间密室，陈设却又有些不小的差别，她想，或许这塔里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秘密。
燕璟眸色微暗，手腕顺着垂落，隔着半寸的距离虚虚揽着她的腰，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里是我的鬼域，他们还在塔里。”
短暂的思索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补充说：“都还活着。”
哪怕是早有心里建设，听到燕璟这两个字和鬼域联系在一起，杀了十多年鬼怪的阮桑枝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她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除夕夜……茯苓说在这座塔里见到了我，我却没有丝毫的印象，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目光相抵，燕璟并未否认，只是慢吞吞的从心口掏出来一叠红绸，阮桑枝一眼便认了出来，上面正是她的字迹，写着熟悉的心愿。
海晏河清，早日重逢。
他轻声念了出来，一字一句直直落入阮桑枝的心间：“前面半句，现在的我已经管不着了，可后面半句，不必许愿，我自会为你实现。”
话落，红绸无火自燃，星星点点的光芒飘浮在四周，宛如置身银河之中。
隐于暗处的壁画也因此变得清晰，阮桑枝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忽勒咒语，和一幕幕祭祀般的庞大场面，刻画出怨气冲天的阵法。
“阿璟……”
“嗯？”
他没有顺着阮桑枝的目光看过去，反倒是孩子气的捏着她的指尖。
……操控魂灵的邪术，无法抗拒的圈套，这样的体量，整个京城的亡魂都会被吸纳至此，这哪是什么藏经阁，分明是属于阴间的斗兽场。
一时间，她发现自己处于倒悬的塔尖，往上的每一层，都似乎能听见灵魂撕裂时的哭嚎。
阮桑枝本能的出现排斥反应，她侧头看着燕璟波澜不惊的眼眸，嗓音轻轻颤动：“疼不疼？”
燕璟这才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壁画上，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过是死物而已，我可是鬼王。”
只有鬼王才有见她的权利。
“我记得当今皇帝正召集玄门高人四处剿灭鬼怪，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阮桑枝眉头紧锁：“恐怕没那么简单，京城最近怪事频发，许多人都说自己被鬼上身了，而且我看着这塔……”
心底的排斥越来越浓烈，她浑身血液都叫嚣着毁掉这里：“这里恐怕不是什么牢笼，而是巢穴。”
“忽勒人把刀插到了大盛心口。”
听到“大盛”的时候，燕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看着阮桑枝毫无察觉的双眸，搂住的胳膊无意识收紧了些，又不至于让她感到不适。
“这塔有些年月了，壁画也不是一天两天刻好的，我倒觉得应该是在针对大雍。”
燕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犹如醍醐灌顶，却又陷入了新的迷局。
“我之前遇到了燕逢和兰舟，他们似乎都是来找什么东西。”
“是这个？”
话音未落，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叠书简，阮桑枝前不久才见过差不多的东西，只是内容与燕璟手中的有些差别，倒像是之前那些故事的续集。
“……吾等终将归来，于王庭之上点燃圣火，从此无惧死亡？”
阮桑枝敲了敲书页：“之前还是正儿八经的史书，现在怎么变成莫名其妙的诗歌了，倒像是念经似的。”
燕璟笑着解释道：“其实也有几分渊源，毕竟传说中的忽勒王庭，就在大雍皇宫之下。”
“……”
阮桑枝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可燕璟真挚的眼神摆明了他并没有说笑。
“我以为你知道，大雍先祖是灭了忽勒暴君才君临天下的，出于某些原因考虑，并没有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