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自己前世的思维,祁同伟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祁同伟带着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房门,只见全战虞正心平气和地坐在桌边,吃着手擀面。
面汤热气腾腾,似乎和外面枪林弹雨的夜晚毫无关系。
“哎?你们是什么人?”全战虞一脸无辜地抬头。
祁同伟在想象中先是微微一笑,露出那种“我已经掌控全局”的得意。接着才说道:“我们奉命来查你的问题,希望你配合,全战虞同志。”
“配合?配合什么?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哪来的什么大问题?”全战虞瞥了一眼祁同伟,仿佛看穿了对方的底气。
祁同伟“呵呵”笑了几声:“小老百姓?就你?要真是小老百姓,我还能在这里等到你手下散光才进门?给你留够了面子了,别让我难做。”
听到这,全战虞轻轻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语气里透着假装的委屈:“那你也不能欺负到我一个小老百姓的头上来啊。”
“少装蒜,”祁同伟眯起眼,“你可不是普通百姓,你是委员,全战虞委员,大权在握,是不是?我听说那些外地的公检法一把手想见你,光在门口站岗等着你召见,都得等上个把小时呢。”
全战虞快速扒拉完面条,然后耸耸肩:“委员算啥?这里是太阳宫,一个砖头下去能砸到好几个委员。”
祁同伟又笑了笑,摆出一副老成的口吻:“你这个可不一样。你这个委员是分管政法的,能调兵。”
全战虞却换了副严肃表情,对祁同伟说:“唉,你这个小同志思想可有问题。权力大小不都是为人民服务么?你怎么把它当成特权?这思想可不对啊,你得及时纠正。”
祁同伟心里一阵翻白眼,下一秒,他不再废话,直接把一摞证据扔到桌上,照片上是镇暴部队包围太阳宫的场景,还有一堆美刀和金条的照片。
“看看,昨晚的实况照片,和在你家里搜出来的这些东西,我可都带来了。美刀、金条,还有银行转账记录。”祁同伟语气冷硬。
全战虞一见这些证据,脸上变色,忙结结巴巴地喊:“谁……谁陷害我了?这不是……我调动镇暴部队可不是为了犯上作乱,我收那些钱就是替人民先暂时保管,那都是人民的钱,我只是拥有24小时的使用权而已,终归要流入市场的,我我我……”
祁同伟冷笑,猛地一拍桌子:“你承认自己调兵,自己收钱就行!就凭这一点,局里就能办了你!还替人民保管上钱了,那你怎么不把这钱捐了啊?那么多人还上不起学吃不饱饭呢,那么多钱,非得藏自己屋里头?”
全战虞一听,吓得腿有点软,索性破罐破摔,嘀咕着:“我……我就一农民的儿子,从小穷怕了,这些钱我都没舍得花啊……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抹起了眼泪,堂堂委员在此刻仿佛变成了街头不起眼的可怜虫。
祁同伟也懒得跟他继续纠缠太多理由,只是抓住机会把对方狠狠训了一番:“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了?你贪污受贿玩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农民就这么倒霉,有了你这么个坏儿子?!”
全战虞顿时满脸羞愧,不住地哆嗦,想辩解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坐在那里不停叹气。
祁同伟则继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大声斥责他如何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领导对他的信任。
于是,他就如同电视剧里的大英雄一样,在一众下属的注视下,在无数摄像机的闪光灯下,成为了“正义”的代言人,而全战虞只能伏法认罪。
最后,祁同伟被表彰、连连晋级,一切仿佛顺理成章。
可这终究只是祁同伟脑补的镜头。
想到这,他赶紧甩了甩头,自己都快反胃的要吐了。
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伟光正?
自己又不是侯亮平,说这些官话套话实在是恶心。
这就是祁同伟看不起侯亮平的最重要的一点,你侯亮平要真是这么伟光正,当初你就别找关系调到帝都去,跟我祁同伟一块在岩台山泡茶岂不美哉?
祁同伟拍拍脑门,估计自己不会装出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全战虞也不会那么没出息的跪地求饶,因此,这场景估计不会发生了。
更可能的,倒应该是……
推开房门,全战虞早就坐在那里,微笑着等待祁同伟。
祁同伟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依照常理,全战虞大难临头,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淡定地坐着?
祁同伟站定,先敬了个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全委员,请跟我走一趟,领导要见你。”
全战虞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减,抬起手掌示意:“不急。你先坐。”
祁同伟也得给出面上的尊重,便坐在全战虞对面。
谁知,全战虞竟然慢悠悠地站起身,似乎要发表什么演讲。
他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缓缓开口:“祖国的改开大势,浩浩荡荡,恢宏无比。这在几千年历史中,几乎都绝无仅有的大手笔。你、我、王印真、夏曦、沙瑞金,也不过是这洪流中的一粒棋子。是非成败,由不得我们自己啊……”
祁同伟微皱眉头,忍不住打断:“全委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讲这些?”
全战虞眼神一冷,口气却依旧平静:“我这是在给你上课,你不要插嘴。”
祁同伟只得闭嘴,看着全战虞继续“最后的高光表演”。
只见全战虞深吸口气,仿佛在自我陶醉:“在在时代大势之中,有许多人,凭着自身的努力,或者说幸运,站在了潮头之上,这潮头之上是风光无限,诱惑无限,也风险无限,就看你如何把握了。看未来远不如看过去,要来的清楚。激昂和困惑,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番慷慨陈词差点让祁同伟有点走神。
于是他也顺着对方的话点点头:“全委员,您还是那么雄辩,那么慷慨激昂,您真不应该离开石油系统的技术岗位来当这个领导啊。您是多么优秀的石油工人,说不定能成为下一个王进喜呢。”
全战虞淡淡一笑,似乎有些感慨:“所以说,为人,要留一份敬畏在心中,看别的可以模糊,看底线则一定要清楚!”
最后说罢,他忽然摘下眼镜,用布仔细擦了擦,再重新戴上,对祁同伟微微一笑:“下课。”
此时,陆寒已带着几个人进屋,二话不说上前把全战虞双手铐住。
全战虞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神色复杂地扫视房间。
祁同伟站起身,长长舒了口气:“走吧。”
……
这也不对味,全战虞又不是高育良,自己也不是侯亮平。
祁同伟赶紧甩甩头,让自己回回神。
会客楼已经检查过,没人留守了,小会议室里只有全战虞一个人。
祁同伟现在已经来到门口,推开门就能见到全战虞。
他深吸口气,把手掌扶在了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