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沉静了许久。
但在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有更大的风浪正在酝酿。
温棠回到行和的第一天,先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王梅。
上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一身狼狈。
这一次嘛……
温棠的视线地扫过王梅手腕上的青紫,又淡淡地移开。
看来也没有好到哪去。
王梅的眼神有些躲闪,向温棠打招呼:“小温总。”
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温棠没有等她说话,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从她身边走过。
王梅看着直直走开的温棠,呆愣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手腕处被衣袖挡住的青紫痕迹,神情恍惚。
小温总肯定是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对她很失望。
明明是小温总救了她,可她还是选择原谅了李大志。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王梅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径直离开的温棠可没有如王梅所想的那样,她对王梅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并不感兴趣。
只不过是王梅求了她,她顺手帮了个忙而已。
至于别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棠上了楼,先去了温茂行的办公室,和他打了声招呼。
温茂行看到温棠,笑着对她说:“前几天还得多亏了你,不然我和你妈还真找不到温朗这个小兔崽子,一天天地净给我们惹事。”
“谁叫你们要这么宠着他。”温棠调侃地笑着。
“我们对你和他都是一样,怎么偏偏到他这就这样了,一天天跟个混不吝似的。”温茂行想到温朗从小到大上房揭瓦的事迹,只觉得头痛极了。
“不像你,从小就乖,又听话,学习还好。我们就没操过什么心。”温茂行感叹一声,仔细一想在这些方面温棠还真的没让他和陈清如操心过。
“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哭过。”温棠小的时候,温茂行和陈清如还一度觉得温棠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别的小孩子都活泼爱闹的年纪里,她就只喜欢待在他们身边,不哭不闹地做自己的事。
温棠没有说别的话,看着温茂行陷入回忆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淡淡一笑,对温茂行说:“爸,我先回办公室了。”
温茂行还在碎碎念叨着,听温棠说要离开,这才反应过来,对她点了点头,“好。”
温棠乖巧地露出一个笑,转身离去。
……
温棠回到了办公室,市场部的工作已经重新转交给王梅,她这一天并没有多忙。
晚上下班回家时,本来应该平静度过的一天,被突然出现的一辆黑车打破。
几个凶猛的大汉从车上下来,围住了温棠。
温棠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站在几个男人之间。
“温小姐,我们顾先生想请你聚一聚。”为首的一个男人开了口。
他们本以为温棠会挣扎尖叫,或者逃跑。但温棠只是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自己打开了车门上了车。
她这动作,让几个在黑道混了几十年的男人都愣住了。
温棠坐在车上,歪头看了一眼车外的男人们。
“怎么?不走吗?”
几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了车。
温棠靠在座椅上,墨色的瞳孔映着不断往后退去的公路。
啧。
还挺快。
……
车子很快驶进了灯红酒绿的夜场。
温棠在几个男人的包围下走进了天合会的夜总会。
酒味和香水味混杂在空气中,勾勒出纸醉金迷的堕落。
温棠皱了皱眉。
她跟着前面的男人走进了夜总会最深处的隐秘角落。
这个位置的四周有好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把守着,看到温棠过来,那些人的视线放到温棠身上。
温棠目不斜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领路的男人上前一步,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温棠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
等进了房间,里面骇人的光景才暴露出来。
顾行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一根烟,白烟在房间里弥漫。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的皮肉翻开,鲜红的血液流在地板上。
旁边有两个人,他们手里拿着棍子,一棍棍地打在跪着的男人身上。
温棠进来,顾行也只是扫了她一眼,就继续盯着男人。
领路的男人对温棠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坐下。
温棠点了点头,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卢朝,还是不肯服软吗?”顾行靠着沙发,吸了一口烟,把烟夹在手上。
被叫做卢朝的男人缄默着,即使棍子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的后背皮开肉绽,他也没有开口。
顾行盯着他半晌,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弯腰盯着卢超青肿得只留下一条缝的眼睛,声音狠厉。
“我相信你才给你现在这一切,结果你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偷换掉我的货?”
卢朝青肿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嘲讽地开口。
“你给我了一切?你不过就是把我当做一条狗,有用的时候拿出来遛遛,没用了就丢在一边,连狗都不如。”
旁边的手下听到卢朝这么说,踹了他一脚。
卢朝的身体歪倒一下,又颤巍巍地跪直。
顾行眼睛凶狠地眯起,将手里的烟碾在卢朝青紫的皮肤上。
卢朝本就青肿瘀血的皮肤瞬间被烫得焦黑,他闷哼一声。
顾行掏出了枪,抵在卢朝额头上。
“成王败寇,我不后悔。如果现在赢的是我,死的就是你了。”卢朝喘着气,闭上了眼。
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的温棠挑了挑眉,她抱起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顾行盯着卢朝,眼神越来越冷。
他扣在扳机上的手逐渐用力。
”砰”的一声响起。
但这声音却不是来自顾行的手上。
温棠的音调有一种诡异的愉快感,恶作剧似的在顾行身后响起。
顾行眉头紧蹙,转头看向温棠。
温棠站起身来,放下手臂背在身后,走到顾行的身旁,打量起跪在地上的卢朝来。
她状似怜悯地叹息一声,茶色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卢朝。
“真可怜,打成这样,已经……活不了了吧。”温棠扬起了嘴角,发出一声古怪的笑。
顾行凝视着温棠的背影。
“顾先生,我看你这里隔音不太好啊。”温棠听着从墙壁外面传来的模糊的音乐和欢呼声,转头对顾行说了一句。
顾行眯了眯眼,这女人又想做什么?
“用枪的话,会引起轰动吧。”温棠歪了歪头,无辜地问顾行,又好像是在建议一般地说:“所以——还是用它吧。”
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刀,纤长冷白的手指握到了顾行手里的枪管上,用另一只手将刀递给了顾行。
跪在地上的卢朝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女人,竟然这么狠,他咬紧了牙,闭上眼。
顾行握着刀柄,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突然出手,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到了温棠眉心。
而温棠,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暂的哼笑。
顾行看了眼旁边的卢朝,对手下说:“把他扔河里去。”
温棠觉得她可以替他做决定吗?
做梦。
手下接了命令,拖着卢朝走出房间。
温棠的余光瞥了眼被拖走的卢朝,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来,她伸出了手,再次握在枪管上,拇指放到顾行按着扳机的食指上。
“顾先生,你敢开枪吗?”
顾行紧抿着嘴,额头上的青筋显露,到现在这个女人都不怕,她还以为这里是纪家吗?
“你觉得我不敢?”
“哈……”温棠的茶色眼眸隔着枪体凝视着顾行,“以我一个人的命换整个天合会,即使你敢……那我也不亏。”
温棠并没有说原因,但是顾行却明白她的意思,一个人的命换整个天合会,除了纪辞年,还有谁能这样做。
“你就确定纪辞年一定会为你这样做?”
“怎么不会呢?”温棠半阖下眼,轻笑一声。
顾行眼里多了几分狠色,按在扳机上的食指用力。
温棠依旧从容不迫地笑着。
顾行看着她的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他好像看到了她。
在顾行愣神的一刹那,温棠动了。
她的手把顾行因为晃神而放松的枪往上一抬,同时拇指用力往下一按。
“砰”的一声巨响。
这不是刚刚从温棠嘴里发出的愉悦怪诞的拟声,而是真真切切的枪声。
子弹打到天花板上的挂灯,挂灯的线路被损坏,发出‘滋滋’的声音来,灯光闪烁着,从上至下照在温棠的脸上,她的脸在这样的灯光里忽明忽暗,嘴角咧开了一丝阴森的笑。
手枪的后座力震得顾行的虎口一痛,他的瞳孔放大,呆滞地盯着眼前的温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