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见过太阳了。
那些老同志们,不能晒太阳的时候,只能各自在房间里待着,最多就是串串门。
这天,赵布来了,是一个深夜。
他破例带了一瓶酒,和一袋子花生米。
放下以后,就直接离开了。
“妈的,这小子,也不知道来两个硬菜。”
我笑骂着。
“正哥,咱们两个好像没怎么一起喝过酒呀。”
向壮倒是不介意,扭开瓶盖,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了满满的一杯。
“好像确实是。”
我俩坐下,我在床上,他在凳子上。
“正哥,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哈哈。”
“没想到吧。”向壮故作幽默的补充了一句。
“其实,很多兄弟跟我,我都觉得,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和他干了半杯酒,抓起几颗花生米,慢慢的搓着皮,他的话确实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
“正哥,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劲儿,确实,比起一些出来混的,你不够狠,不够黑,但是,兄弟们跟着你,甚至送了命,都觉得值得。”
“我们哥几个说过这个事情,可最后也没有得出答案。”
“好像,就是注定的,注定要跟着你,哪怕咱们去种地,好像也可以。”
我们两个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向壮又倒满。
“你其实没有什么野心,但是又不得不去做那些事情,你做不到逆来顺受,所以遇到事情的时候,会让自己选择反抗,直到灭了对方。”
“说实话,正哥,齐修远比你适合做老大,他更能拿捏人的心,但,如果要让我选,我还是会选你。”
“因为我知道,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你不会放弃我,哪怕是选择让自己死,也不会让兄弟死。”
“你适合做兄弟,正哥,肝胆相照,生死相依的兄弟。”
“我记得票子哥和我讲过,他背着你走,你不肯丢下兄弟,等他倒下的时候,你也没有丢下他。”
“正哥,这一杯,我敬你,敬咱们所有的兄弟。”
向壮突然举了起来酒杯,双手举着。
“兄弟。”
我们两个都一口喝完了杯中酒。
酒这东西,有时候是不禁喝的,很快一瓶酒就见了底。
好巧不巧的是,小梁来了,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出现的。
丢下了三瓶白酒,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反常,非常反常。
“来,正哥,咱们继续。”
向壮打开酒,我俩继续喝着。他讲着,我听着。
“正哥,如果你出去了,记住了,要去报仇,要去拿回属于兄弟们的东西。”
“你注定做不了一个普通人,正哥,来,干!”
向壮喝的有些急了,一口酒下去,剧烈的咳嗽起来,我想要问他,他举起手阻止了我。
“我今天话是有点多了,你不会觉得烦吧。”他觉得舒服了一些,这才冲着我笑。
“怎么会,我们是兄弟,说多少,说什么都不为过,我愿意听你们讲。”
“说真的,平时都是你们听我讲,我好像很少和你们这么聊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添满了酒。
“正哥,我有个才艺,你肯定不知道吧。”
“什么?”
我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
向壮跑过去打开了衣柜,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黑色的口琴出来。
“你还会这个?”我笑了笑。
“这次来,就带了这么一个私人物品,哈哈,可惜啦,现在太晚了,不然呀,肯定给你露一手。”
向壮用衣角擦了擦口琴。
看的出来,这口琴跟随他的时间不短了,有些地方已经有些掉漆,可也看的出来,他是很爱惜的。
“那就明天。”
“好,明天。”
向壮把口琴放到了桌子上。
我俩继续喝酒,只是后面的时间里,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要说这人呀,如果是带着心事喝酒,总是容易醉的。
很快,我和向壮两个人就开始大舌头了。
又是一瓶酒喝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看哪里都是天旋地转的,直接躺在了床上。
“好兄弟,谢谢你来陪我,好兄弟。”
我嘟囔着,感觉头很涨,醉意上涌,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我觉得自己口渴难忍,拍了拍头,缓缓的坐了起来,用力瞪了几下眼睛,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门是关着的,窗帘是拉着的。
灯是关着的,只能有一些光从门缝和窗帘缝里跑进来。
我下了床,打开了灯。
“喂,起床了。”
走过去拍了拍衣柜,并没有人回应。
我这才想起来,衣柜只是平时向壮躲人的地方,睡觉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是挤在同一张床上。
“可是现在......”
坐在床边,我还在宿醉的感觉之中。
突然,脑袋里像是过了一道闪电。
我猛的站起来,一把扯开了窗帘。
桌上的酒瓶还在,花生米吃了一半都没有。
我们两个的酒杯还在桌上,向壮的杯子是空着的,我的杯子里满满一杯酒,那个是......
一个黑色的口琴在我的杯子旁边放着。
嗡!
我感觉胃里一阵涌动,趴在垃圾桶上吐了起来。
吐着吐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伸手想要抓毛巾来擦嘴巴,抓了半天也没有碰到毛巾,脸盆被我碰到了地上,发出了撞击地面的声音。
我清醒了,一下子就清醒了。
用袖子擦了下嘴巴,站起来,捡起脸盆,倒水,加一些温水,洗脸,洗手。
用水拍在了头发上,有些刺手,毕竟我只能留着很短的寸头,和那些老同志的一个区别也是在此。
坐回到床边,水珠落在衣服上,裤子上,我拿起了酒杯旁边的口琴。
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着 。
奇怪的,毫无美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门被人推开了。
赵布走了进来。
“正哥。”
他走到了我身边。
“他呢?”
我问。
“已经被送走了。”
“好。”
“你,你也别太难过,其实......”
“其实,你早就知道,对吧?”我这才抬头看他,他皱着眉毛。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他显的很为难的样子。
“没关系。”
我拿起了那杯酒,闻了一下,胃里又是一阵涌动,慢慢的,一点点的喝了下去。
“好兄弟。”
我在心里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