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当日,云初早早就被魏锦书从睡梦中拽了起来。
刚刚梳洗完毕,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又被魏锦书架上了轿辇。
矫辇摇摇晃晃地启程,终于让云初清醒了一些。
“这么一大早去哪儿?”
云初说着掀开侧面的锦帘,往外看去。
魏锦书的生辰宴办的浩大,宫里提前几日就张灯结彩,处处透露着喜庆。
“今日是我们的生辰,你忘了?”
云初打了个哈欠,“记得啊,但是不应该先把觉睡好吗?”
“起晚了就看不到了。”
“看什么?”
“日出。”
云初一头扎进魏锦书怀里,昏昏欲睡地开口。
“我记得神魔大战以前,都是金乌神掌管日出,太阴君掌管月落,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忙的不可开交。”
“那现在呢?”
“金乌神殒身之后,帝君就专设一宫掌管凡间的日升月落。而太阴君如今独坐月宫,清闲着呢。”
“凡间看的日出和天界一样吗?”
云初清醒了一些,饶有兴致,“那我还真没看过。”
“我带你去看。”魏锦书浅浅笑道。
云初再次掀开锦帘,困惑地回头问道。
“可这去的不是城楼方向。”
魏锦书眉眼含笑,满目柔情,“我先带你去看日出,再看生辰贺礼。”
“好。”
轿辇载着两人一路向东,来到皇宫最东边的一处宫墙角落。
魏锦书牵着云初下轿,打发走抬轿的人之后,在一座红砖堆砌,十来丈高的楼阁站定。
“这不是以前建的摘星楼吗?”
魏锦书颔首,解释道:“摘星楼由先帝所建,东望辛夷,以供嫁入宫中的辛夷贵妃思乡时所用。”
“为何会想到带我来这儿?”
早料到云初有此一问,魏锦书抬首,目光缱绻地与云初对望。
渐亮的晨光下,她勾起一抹浅笑漾在唇角,双眸若秋水,倒映出云初的身影,满满当当占了整对瞳眸。
“因为这是整座皇宫最高处,也只有这里,是你离家最近的地方。”
云初一时思绪万千,难以遏制的冲动,在心中的某个角落落地生根。
“在上天,你有清衍仙君,有朋友,还有熟悉的家,但在凡间,你只有我了,所以我想给你最好的。”
“锦书……”
“先不要说,”魏锦书上前一步,捂住云初的嘴,“带我上去,在日出的那一刻,再亲口告诉我。”
“好。”
云初伸手环住魏锦书的腰,收紧手臂将其束在怀里。
仙力凝聚,施法带着她朝摘星楼顶层飞去。
两人踏入摘星楼的一瞬,东边山峦像与初日约定好一般,薄雾弥漫的高峰处日光初泄,墨绿色的山体披上一层金澄色。
晨色渐晓,日辉穿过层层山巅,重重云雾,在遥远的天际铺成灿烂一线。
远处天边缀满明霞,色如渥丹。
日光一现,晨雾随即翻转散去,四周景物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山峦之巅,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那样的红不够喧闹,却能唤醒人间万物,是充满生机一般的鲜艳欲滴。
这样的场景,是云初在天界从未见过的。
魏锦书握紧了云初的手,眉目舒展。
“凡间的日出,和天界一样吗?”
“天界没有日落,也不会有黑夜,神仙都以钟声作息。说起来,这倒是我第一次看日出,”云初不动声色地与魏锦书十指相扣,神色尽显温柔,“在凡间待过的神仙都说,凡间有两种事物最为可贵——鸡鸣和日出。”
“为何?”
“鸡鸣叫起劳作的百姓,日出唤醒沉睡的人间。”
魏锦书的神色有一刻的触动。
但仅仅一刻后,又恢复成既往的莞尔浅笑。
云初指缝间透出几点金光,魏锦书默默收在眼底。
但她却并未做声,而是握紧了空着的右手。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因为魔界没有白日。”
“锦书……”
“看完这一场,也不知道下一次与你同看,是什么时候了。”
听魏锦书语气中似有遗憾,云初道:“日子还长,只要你想,我就一直陪你来看。”
“这可是你说的。”魏锦书眼眸一亮。
“当然。”
“若能跳出轮回,我定要换种方式,同你重新活一回。”
魏锦书望向云初,眼眸如水流波,唇角漾起云初熟悉的微笑。
云初不敢回话,而是恍若无事地转过头,继续看日出。
而眼角的余光则看向掌心的溯源镜。
日光直直投来,遍洒大地。
一缕阳光率先越过宫墙,投入摘星楼中。
云初手腕微微翻转,将遍布日光的溯源镜,朝魏锦书所在的方向偏去。
“云初,你为何不回答我?”
云初原本就紧绷着,被这一问直接吓了一跳,“什么?”
魏锦书浅浅莞尔,“等改了命书,我们就去寻一处避世之所,可好?”
可在云初看来,那样温柔缱绻的笑意,却掺杂了过多的欲望,不仅不如从前纯粹,笑里的柔和温情,也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改命书之事牵涉甚大,你待我再筹谋几日。”云初目光飘忽,不自觉地往旁侧退了一步。
魏锦书长长叹息一声,似有无限可惜。
“云初,你不该如此。”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萌芽抽枝,云初察觉不对,连忙往掌心的溯源镜看去。
看似平平无奇的铜镜中,映照出来一个身着宽大黑袍,戴着狰狞獠牙面具,浑身魔气萦绕盘旋,看不见真实面容的身影。
魏锦书与溯源镜中自己的身影对望片刻,慢慢抬头,森冷的目光落在云初错愕惊讶的脸上。
“我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魏锦书的目光,如同深渊凝视,眼底的不甘和困惑,一瞬间揉成深不见底的疯狂,面容近乎扭曲地低吼出声:“我对你不够好么?为什么还是要离我而去?”
云初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边往后退去,一边怔愣开口:“你真的是魔尊,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魏锦书大步逼近,霎时就将云初堵在角落里。
而她通红的眼眸中,竟又生出几分与激动神情不相符的平静和死寂。
“我说过无数次,我只对你一人真心,为何你非要毁了我们的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