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引珠眼看安安的情绪越来越糟糕,果不其然,她哭了。
“呜呜呜……姨奶奶打安安……呜呜呜。”
“姨奶奶?”
想到刚刚被抛弃、被打骂的经历,安安再也控制不住,一边哭一边扭头搂着林引珠脖子,将脸埋在林引珠的怀里,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安安,黄利玲十分心疼,虽说她是按照流程办事,但此时也有些愧疚了。
她小声道歉和安安道歉,沉浸在回忆中的安安没有听见,林引珠抽空安慰黄利玲:“没关系,没关系。”
“孩子受了刺激,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杨哥站起身,“走吧,我们先回去。”
“两位同志辛苦了,今天多亏你们,谢谢你们……”
林引珠抱着孩子作势要起身,被黄利玲按住:“不用送了,你看着孩子就行。”
弄哭了孩子,虽说是按流程办事,但黄利玲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听听孩子这声儿,都哭劈了。
文兰凤洗完饭盒回来,就见病房里只剩下林引珠母女。
“公安同志回去了?”
“嗯,刚走。”
安安还在哭。
文兰凤打开军用水壶,用水壶盖子充当杯子,倒了一杯麦乳精水,瞅准时机递到安安嘴边:“好孩子,来喝点水,看你哭的,嗓子都哑了。”
安安确实哭的口干,而且这水甜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喝。
安安也喜欢喝,她顿时止住哭声,连喝了好几杯水。
喝水占肚子,刚刚吃饭时,文兰凤没敢给她喝太多,这会儿正好可以多喝点补充营养。
水喝多了也不好,两个大人逗了一会儿安安,林引珠突然觉得大腿有股湿热的气息传来……
“啊!”林引珠掐着安安的胳肢窝将她举起来,尿水顺着安安的粉色裙摆滴落在地上。
安安嘴一扁又想哭,林引珠赶紧哄她:“乖乖,好安安,你先别哭,没事哒,没事哒。你在这儿站一会儿,好不好?”
“哎呦。”
文兰凤将被子掀开,林引珠将安安放在床上站着。
这会儿文兰凤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条手帕,给安安擦身子。
手帕很快浸满尿液。
文兰凤将手帕扔到床尾,对母女俩说:“我去外边给你俩买身衣服回来。”
林引珠正发烧,安安还是个小孩儿,都不能湿着衣服。
文兰凤风风火火跑出病房。
要不是这会儿李家没人,她肯定得回纺织厂拿换洗衣服来。
可李家没人,她就不好进人家屋里了,万一东西丢了,有嘴也说不清。
她还不忘请护士帮忙看顾一下母女俩。
但医院不是只有林引珠母女两个病人,护士瞅了瞅,给林引珠换上新的药水,找来拖把拖了地,就又去忙了。
裤子湿湿的,很难受。
林引珠怕安安着凉,给安安脱了衣服,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裹着安安光溜溜的小身子,将她塞进了被窝里。
幸好她昨夜怕冷,睡觉前多穿了件衣服,这会儿才有衣服能脱下来。
林引珠随意拿裙子干的部分擦了擦自己的裤子。
脱了外套有点冷,林引珠靠在墙上,拿被子盖住上半身。
安安怯怯的看着妈妈,她知道尿裤子是不好的,她还弄湿了妈妈的裤子。
林引珠正在怀念她的手机,怀念能叫跑腿的日子。
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林引珠回神就对上了安安的大眼睛,林引珠扯出一抹微笑:“安安?怎么啦?”
安安摇摇头不说话。
“安安怎么了?告诉妈妈好不好?”
“尿裤子了。”
“尿裤子就尿裤子呗,你还是孩子,尿裤子没人嘲笑你的。”
“真的?”
“真的呀。”
安安不懂,那为什么她以前尿裤子,奶奶要掐她呢?
“怎么?安安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吗?”
安安点点头。
“做错事了,就要道歉,说句对不起,知道不?”林引珠摸了摸她的脸继续说,“而且尿裤子并不是你的错,是妈妈刚刚给你喝了太多水,是妈妈不小心,妈妈跟你道歉,好吗?”
是这样的吗?做错事就说对不起吗?不用被掐大腿吗?
安安愣住了,就听到林引珠说:“对不起,安安原谅妈妈吗?”
安安顿住了:“不是……”
“嗯?安安不原谅妈妈吗?”
“原谅。”
“好的,谢谢安安,安安真好。”
林引珠没忍住,吧唧亲了安安一口:“安安原谅妈妈的话,可以说‘没关系’。”
“没关系。”
看着林引珠的笑颜,安安突然觉得这一刻好幸福。
她睁着大眼睛盯着林引珠,时不时喊一声:“妈妈。”
林引珠应了,低下头对上干净明亮的大眼睛,心都化了。
林引珠反客为主,时不时喊上一句:“安安。”
安安被逗乐了,终于展露笑容。
“安安今天是不是很害怕?”
也许是因为此时只有妈妈在身边,也许是因为此时躺在被窝里,安全感满满,安安没有哭,只是收敛了笑容点点头。
林引珠摸了摸安安的脸,又伸出食指,勾了勾安安的手,说,“安安别怕,妈妈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妈妈。”安安一脸苦恼的问,“我乖吗?”
“乖呀,安安最乖了。”
“那为什么奶奶不要我了?”
林引珠心里咯噔一下,思考了一会儿,抓着安安的手说:“安安是最好、最乖的安安,奶奶不要你,那是奶奶做了错事,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会教育她的,这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真的吗?妈妈也会不要我吗?”
林引珠点点头:“当然,妈妈爱你,怎么舍得不要你?”
“爱是什么意思?”
三岁的安安从没有听过这个字。
这个时代的人热情爽朗,但面对爱人、亲人,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原身也没有对安安说过爱她。
“爱就是喜欢,是妈妈愿意陪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像现在这样。”
安安笑的开心,露出她整齐的小乳牙:“我也爱妈妈。”
“妈妈也爱安安。”
“安安也爱妈妈。”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儿,文兰凤终于回来了。
关上病房门,林引珠背着文兰凤换上一条蓝色半身裙,文兰凤也在这时帮安安穿好衣服。
“嫂子,这衣服多少钱呀?回头我还你。”
“哎,一共十八块。”
“行,谢谢嫂子。”
“害,别客气。”文兰凤好奇地问。
药水还没滴完,文兰凤帮忙抱着孩子,一边和林引珠聊厂里的八卦一边哄睡孩子。
林引珠听得津津有味,孩子许是哭累了,也在说话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听着听着,林引珠觉得嘴巴有些寡淡,便拿起床头黄利玲买的包子和文兰凤分着吃完。
回到公安局的杨哥和黄利玲第一时间得知了孩子的拐卖与孩子奶奶有关的消息。
“还没确定,李哥正在里边审问丁冬菊呢。那人贩子叫杨金娣,根据她的交代,她是孩子的姨婆,带孩子回乡下住几天,孩子她妈不知道,才闹出了这摊事儿。”
杨哥隔着窗户看到了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的丁冬菊。
这样的表情他很熟悉,几乎每个犯罪的人都会有这个阶段。
他们总会说“知错了”,可他们真的知错了吗?
多少出狱的人没多久又被抓回来,每回都哭惨……
他们是投机取巧的人,他们希望不付出任何东西就能收获所有,他们哭的不是犯错,而是怕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