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黄昏时分,张明远、费无极、子午、普安、余下、武连又与种师道、种浩等人闲话,说起往事,自然滔滔不绝。
种浩深情道:“还记得这荷花池么?”
张明远、费无极点点头,泪光点点,好似又回到当年与种师道、师父李长安在一起的时光,不觉齐声道:“当然,当然。这荷花池依然美丽。”
种师道见张明远、费无极如此光景,自然心知肚明,安抚道:“明远、无极,你们不必伤心难过。长安兄在天有灵,见到你们如今出生入死,为朝廷效力,也会安慰许多。”二人听了这话,更是热泪盈眶。子午四人再三安慰,种浩想起李长安也是眼里含泪,默然不语。
费无极若有所思,叹了口气,笑道:“素闻荷花乃神仙之花,果然非同凡响。”听了这话,众人转过头,看着荷花绽放,粉红花瓣间,金黄花蕊飘出幽香,水面荷叶墨绿如妙龄少女的衣衫。微风拂来,好似翩翩起舞,令人喜欢。
子午道:“老将军乃是种家军之后,素闻种家军金戈铁马作为我大宋西军中流砥柱,实在佩服,以后如若有机会也要和将军并肩作战,这军旅体味也就美梦成真了。”看着种师道和种浩,喜笑颜开。
普安滔滔不绝道:“小时候就喜欢舞枪弄棒,看许多说书人讲游侠故事。素闻太祖皇帝也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中人。一套太祖长拳,名震天下。如若早出生,就能与太祖见面,也可建功立业,如此,便是不负青春年华。”此言一出,众人都笑。
种浩看向远方,若有所思,叹道:“素闻我大宋有许多武术大家,听说有个叫做金台的武林高手。”
种师道叹道:“听说他还有一个徒弟叫做周侗,周侗号称关中大侠,乃华州太高人氏,一双铁臂膀,打遍天下无敌手。”
武连惊道:“莫非比我终南山、青城山还厉害?”余下乐道:“不可能,他们只不过舞枪弄棒,拳打脚踢。我们的武功比他们更上一层楼。”
张明远语重心长之际,介绍道:“此言差矣,凡中原武学,都是从童子功开始,如若没有童子功,如何会有许多武术绝学?”
费无极点点头,也介绍道:“想当年,太祖皇帝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练好童子功,有了一身好武艺才参军作战,成就了一代英雄豪杰的威名。”
种师道笑道:“童子功,大宋士卒的童子功便是弯弓射箭。”
种浩道:“我大宋步兵为主,如若上了战场,弯弓射箭乃是必备技能,无出其右。”
种师道叹道:“多年以来,我大宋都是用步兵对抗契丹人和党项人。这马匹的缺失,让我等如坐针毡。看到党项人快马一鞭,岂不令人羡慕”尹氏和姚月、种雪带着果盘过来了,放在石桌上,便坐了下来。
子午闷闷不乐,叹道:“可惜,我们目下的武功平平,根本就不能行走江湖,此番去恒山派,差点身受重伤。”
种雪道:“这武功平平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多加练习就好。”姚月道:“就怕你们眼高手低,爱逞能。”
尹氏见子午四人一脸不悦,就笑道:“你们两个姐姐开个玩笑,四个小子别放在心上。来吃果子,果园里摘得桃子和梨子,味道好极了。”随即拿起来桃子分发给子午四人,又礼让张明远和费无极,独不礼让种浩、姚月、种雪。张明远、费无极和子午四人忙连声道谢,接了过去,吃在嘴里。
武连气急败坏,心有余悸,啃了一口桃子,叫道:“这小毒物真是不简单,一身好功夫。”
余下吃着梨子,气道:“也怪我们太草率,匆匆忙忙跟随师父、师叔下山,要知道就留下练好功夫再说。”
普安不以为然,啃了一嘴桃子,笑道:“这话可有些幼稚可笑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绝不后悔。如若我们此番不下山如何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还沾沾自喜,自认为功夫很不错。此番下山虽说也担惊受怕,虎口脱险,可抵达东京也遇到了不少人,见识了不少世面,碰到了不少事,算是受益匪浅,终生难忘了。”
张明远手里拿着桃子,把玩起来,饶有兴趣之际,马上追问开来:“你们且说说看,此番在东京有何收获?”种浩也饶有兴趣,马上微微一笑,问道:“说说看,但说无妨。”
费无极拿着桃子吃了一口,笑道:“想必这东京,你们与那赵香云玩的很开心了。如此玩闹,就怕纸醉金迷,不能自拔。”
种师道惊道:“仁福帝姬赵香云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们四个居然和她玩在一起,不简单。”
尹氏道:“你们这番居然和皇亲国戚交往,羡煞旁人。”
武连听了这话,喜笑颜开,马上另起话题,绘声绘色起来:“这东京实在是人间天堂,令人目不暇接。从御街到汴河,皆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余下道:“宫城巍峨,街道宽阔。雕梁画栋,玉石栏杆。那城门处,驼队往返,驼铃叮当,波斯人走来走去。”
子午道:“还有高丽商人、党项人、契丹人、回鹘人、大理人,一个个喜笑颜开,或游赏或做买卖,络绎不绝。这茶肆、酒楼、客栈、食店,应有尽有。小商小贩挑着担子,叫卖不绝。”
普安道:“说书、小说、悬丝傀儡、拿鼎、说诨、小唱、叫果子、散乐、杂剧、影戏,异彩纷呈,眼花缭乱。吃喝玩乐,无奇不有。”
种师道、尹氏、种浩和姚月、种雪皆目瞪口呆,喜笑颜开,佩服这四个小子的头头是道。张明远和费无极也乐此不彼。
余下笑道:“我们还去了金明池,观看龙舟争标。如若不是赵香云,根本进不去。这池子果然神仙境界,雕梁画栋,蔚为壮观。我们还得知一个人。”众人齐声追问起来:“谁?”
子午道:“林灵素!”看向众人,笑了笑。
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毕竟这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普安瞠目结舌,笑道:“师父、师叔知道他们?”
种浩道:“我也听说东京有一个呼风唤雨的道士,叫做林灵素,可是不得了的人物。皇上也尊崇异常。听说这人名声不大好,与蔡京、童贯同流合污,排除异己,草菅人命,胡作非为。”
种师道气道:“这牛鼻子就会装神弄鬼,气煞我也。”尹氏和姚月、种雪笑而不语。
普安纳闷道:“我们听到的却恰恰相反。”种浩大惊失色道:“何出此言?”
张明远神情恍惚,喃喃道:“这人听说过,不过素未谋面,自然不好下结论了。我们去五台山的路上,许多太原府人都议论纷纷,一打听,才知道叫做林灵素的在东京呼风唤雨。”
费无极乐道:“起先还以为是个美女,结果太原府都说是个男人,还是个道长。笑得我差点掉了下巴。”说话间不减当年时候的油嘴滑舌。
子午介绍道:“这人我们也未曾谋面,不过听另一个东京大名鼎鼎的人说过,对林灵素评价很高。”
种浩一脸狐疑,问道:“何人?”
张明远斩钉截铁道:“肯定也是个道家子弟了。”费无极冥思苦想,扬起袖子笑道:“或许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溜须拍马之人?”
普安环顾四周,神秘兮兮之际,笑道:“再猜猜看,肯定意想不到。”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莫非是皇上不成?”
武连道:“何必想到皇上了,皇上尊崇林灵素,还能说他的坏话。”余下道:“是李师师!”一脸洋洋得意,顿时哈哈大笑。
种师道、张明远、费无极、种浩尽皆瞠目结舌,神情恍惚。尹氏、姚月、种雪也目瞪口呆。众人齐声道:“什么,李师师?你们居然见过大名鼎鼎的李师师?”
子午、普安面面相觑,齐声道:“怎么?此人很可怕?”
余下、武连摇摇头,苦笑道:“不会吧,听说号称‘飞将军’,自然在江湖上也声名远扬了。”
费无极道:“李师师,可是大宋男人的梦中情人。你们遇到她了,不可思议。”
张明远乐道:“一直想拜访,只是碍于皇上的情面,不曾讨扰。”
种师道笑道:“这李师师可是个传奇人物,听说皇上与她有染。”尹氏道:“听说李师师才貌双全。”
姚月道:“那叫色艺俱佳。”种雪笑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却不信。我反正见不到她,怕是你们在吹牛。”
种浩笑道:“李师师,我感觉这辈子见不到她。”费无极指着种浩道:“那也未必,只是见与不见,都在你自己。”
种雪心知肚明,对东京并非陌生,不过许多时日没去,自然就生疏了,随即问道:“东京还有什么?”
武连伸手比划开来,笑道:“这样大的大黄梨,一个小胖子拎着竹筐,脑袋好像猪头,最可笑的是扮作道家仙童模样,好似这大黄梨从天上摘来的果子,称之为仙果,莫非吃了就长生不老了。”众人忍俊不禁。
余下滔滔不绝道:“素闻东京说书人都是口若悬河,能说会道,果然名不虚传。《说三分》与《五代史》都令人如痴如醉。”
种浩好似见过此人,就笑道:“我还听说有一个叫做文八娘的,也是东京数一数二的艺人。”
种师道也喜欢说书人,便捋了捋胡须,回想往事,笑道:“年轻时候最爱那说书人,听得入迷,居然一下午忘记去吃饭,那茶水都喝完了,只好吃茶叶。”
尹氏道:“我当年听说书,痴迷的了得,买了几个果子,也被小叫化抢跑了。”
姚月道:“我也是,跟着爹爹去听说书,爹爹听到精彩处,还比划拳脚,差点踢到我了。”
种雪道:“爹爹也是,还记得那年带我回洛阳玩,听说书人胡说八道,居然把给我买的果子,拿过去,摔个稀巴烂。”
种师道自责道:“那厮居然说杨业投降契丹人,胡说八道。我无名火突起,无处发泄,只好拿雪儿在嘴里正吃的果子撒气,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用脚踩个稀巴烂,气煞我也!”众人哄堂大笑。
费无极追问道:“文八娘,做什么的?”种浩道:“叫果子的。”张明远不大明白,笑道:“何谓叫果子?”种浩道:“就是学叫卖。吆喝几句,也是妙趣横生了。”
武连眯眼笑道:“要说这个,我看有两个挺不错。”费无极追问道:“噢,哪两个?”
余下点点头,乐道:“就是方才说完大黄梨的小胖子,还有一个炊饼哥。”种浩饶有兴致道:“如何吆喝了,学学看,我们也见识见识如何?”
种师道笑道:“东京小商小贩那吆喝声,可不得了,像唱歌一般,很有人情味道。”尹氏和姚月、种雪赶忙催促武连。
武连走了起来,单臂叉腰,好似胳膊上拎着竹筐,顿时吆喝道:“我就学大黄梨好了,正道是:‘来,大黄梨了。又香又脆,又甜又大,吃一个想两个,吃两个想三个。吃了我的大黄梨,小孩不哭也不闹;吃了我的大黄梨,老头不掉牙,老太太不打呼噜不翻身来床不响;吃了我的大黄梨,小伙风流倜傥,高中状元郎;吃了我的大黄梨,小娘子更漂亮,从此以后不用再梳妆。’”
余下乐此不彼,也装作挑着担子的模样,马上学起来:“我自然学炊饼哥了,正所谓:‘炊饼,炊饼,热乎乎的炊饼。吃我炊饼,无灾无病!吃我炊饼,笑口常开!’”
子午乐道:“学这个,挺好玩。”普安道:“好可惜!”种师道与种浩对视一笑,乐道:“何出此言?”
张明远道:“可惜什么?”尹氏和费无极催促道:“快说。”
普安尴尬一笑,认真道:“我们应该在东京,学着吆喝起来卖东西,这才有趣呢。我们也体味一番东京人家的日子,岂不妙不可言了?”
费无极赞道:“臭小子,这想法不错,下次去东京,可以玩一玩。”众人都点头赞许。
片刻,管家带来些果子放在空盘子里,吩咐丫鬟摆上,又撤掉空盘子里的桃核和桃子皮,添了热水,茶碗顿时热气腾腾,冒出白雾,好似神仙境界。丫鬟也是水灵灵的小姑娘,妙龄少女算是不在话下,看的子午四人只咽口水。
虽说明红与子午、武连和赵香云,冥冥之中有些暧昧,可毕竟初识不久,即便相知,也远水解不了近渴。这青春男儿,情窦初开,有些情愫,也在所难免。何况武连、余下,皆是蹴鞠多年的顽劣弟子,旧日恶习也是慢慢蜕变。他们素日所见美女,也比这个漂亮百倍。
武连早已与七八个小姑娘有染,余下也有五六个相好。普安被四五个妙龄少女追了许多年也是不欢而散。子午倒是与一个姑娘情投意合,可惜这姑娘命短,得了怪病,呜呼哀哉了。
“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老朽就下去忙活了。”管家和颜悦色,对种师道等人毕恭毕敬,马上回头对张明远等人笑道:“听说师父们去了恒山,去了东京,一路多有劳顿,那就在京兆府住上几日,为少爷操办喜事,你们也热闹热闹,意下如何?二公子也快回来了,我掐指一算,该到潼关了。到时候,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众人异口同声,齐声道:“那是自然。”管家告退,众人继续说话。
种浩问道:“子午,你们四人是京兆府人?”
张明远叮嘱道:“他们离家出走许多日,也该回家看看了。”费无极也道:“小子们,何不回家一趟,免得父母担惊受怕?”
种师道见子午四人年轻气盛,好似张明远、费无极、扁头、阿长当年一般,不觉又回想起李长安,顿时神情肃穆,五味杂陈。心想,连明远和无极都人到中年了,自己就更不必多说,老的不成样子了。捋了捋花白胡须,轻轻咳嗽一声。尹氏和种浩、姚月、种雪赶忙劝慰开来。
子午潸然泪下,唏嘘道:“爹爹去世了很久,的确要去他墓前看一看了,给他老人家倒上一壶酒,他老人家最喜欢羊奶酒了。还是小时候去东京,他居然让我尝,我可不习惯,我爹真淘气。我娘目下一个人,我离开家告诉她老人家,我要去东京拜师学艺,她告诉我可以到终南山找太平先生,故而我上终南山了。没想到先生去世了,他的弟子做了掌门人,好像我的大哥哥一般。”众人听了这话虽好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普安尴尬一笑,叹道:“我娘离家出走了,不知到了哪里。好想她!还记得我小时候就调皮捣蛋,她就脾气很坏,不过有时候凶巴巴,凶巴巴以后就好了。我爹倒是对我好,可惜瘟疫夺走了他的身家性命。我也没家了,如之奈何?”听了二人的话,尹氏早已眼里含泪。姚月和种雪一左一右,拿出帕子给尹氏擦眼泪。
余下心平气和,缓缓道:“我爹爹打我,我娘亲为了我眼睛哭瞎了。我也不是不争气,只怪我发现爹爹的秘密,他就不再回家了,不要我与我娘了。”
众人好奇道:“什么秘密?”顿时追问开来。余下道:“他与一个歌妓鬼混。”众人低下头,费无极又想起费无天,顿时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武连道:“我爹,我娘都对我很好,我感觉他们娇生惯养了我,我不甘心在他们眼皮子低下过一辈子,我要闯荡江湖。他们在我离开家时还不放心,目下回去就怕他们不让我走了,如之奈何?”
余下乐道:“武连,如若你父母不让你走,你就做大少爷好了。”
武连急道:“胡扯,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师父、师伯,兄弟们。舍不得了。这辈子都在一起,分不开。”武连拉着费无极、张明远的胳膊尴尬一笑,又瞅了瞅子午、普安和余下。
种师道和种浩见状,笑而不语。尹氏听了方才子午四人的话,伤心难过,便辞别众人,被姚月、种雪扶着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