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闻芷听得一愣,就西木那个小身板,还有那不太好使的脑子,能跑到哪里去?“抓回来没有?”
常喜颔首道:“当场就捉住了,现在地牢关着呢,那边说他这两天要死要活的,成天嚷嚷要见你,还说北营内藏了个北戎王子在,要向你指认。”
闻芷听闻,大感惊异:“王子?”
“我看他就是胡扯,北戎王子藏在北营,怎可能这么久都没被发现?”
“不一定,倘若有人给他打掩护,咱们又怎可能发现?”闻芷思忖片刻,擦干手上的水,将脸巾丢回盆里,回身吩咐,“你与常乐在这里代管半天事务,我回去一趟。”
常喜忙道:“让常乐跟着吧,这儿我一人足够了。”
闻芷知她是个极妥当的人,能独当一面,何况只有半日而已,便依她之意,带了常乐去。
一进北营大门,命人去地牢将西木带来,回到敬事堂不到一刻钟,人便到了。
西木身上有多处血迹,让人一见心惊,闻芷遂皱起眉问:“他们给你用刑了?”
她来这里不久,就禁止了滥用刑罚,但偶尔仍不免有人不守规矩。
“不是,这血是阿克今割伤我时留下的。”西木小声解释着,红了眼圈。
闻芷顿悟,追问道:“阿克今就是那个虐待你的人?”
西木耷拉着脑袋,回道:“是,本来这段时间有巴敦叔叔管束,他已经不敢欺负我了,但最近巴敦叔叔不在,他心情不好,便又找到我,打骂我泄愤,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跑出去找铁卫帮忙,请他们带我去找巴敦叔叔,他们误以为我要跑,所以将我关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闻芷此时倒并不关心这个,“那你说的那个北戎王子又是谁?”
“就是阿克今!”西木抬起头,情绪激动地道,“他是汗王的第八子,真名叫做勃以只今,是当年与巴敦叔叔一同被俘的,因为他在军中没有公开过身份,所以除了巴敦叔叔外,没人认得他,巴敦叔叔对他的身份始终守口如瓶,他才能安全地在北营隐藏这么多年。”
闻芷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是去年有一次不经意间偷听到他与巴敦叔叔谈话得知的。”
上次巴敦暗示西木时并没意识到,他其实早已知晓阿克今的身份,否则当日他不可能毫不吃惊。
常乐眨了眨灵眸,狐疑的目光将他锁住,哂笑着道:“你该不会是为了除掉阿克今,跟我们扯谎吧?”
西木端肃起面容:“我承认,我之所以现在突然出来指认,目的是要解决这个麻烦,但我所言并无虚假,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去找巴敦叔叔确认。”
他原以为,有巴敦叔叔罩着,阿克今不敢再碰他,可他错了,阿克今是不会收手的,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思来想去,唯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除掉他。
听完西木的话,闻芷垂眸思索了一回,叫来门外的铁卫,吩咐立即捉拿阿克今,而后又让常乐带西木去药堂处理伤口。
半个多时辰后,阿克今被五花大绑着,丢进了装在马车上的铁笼里。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抓我?”阿克今奋力挣动着,企图将身上的绳索挣开,两只铜铃大的眼死死瞪着闻芷。
闻芷并未搭理他,只回过头,对常乐道:“我拨十二个铁卫给你,你走一趟,将他运到紫林大营,长宣王那里去,记住了,要将他的身份跟王爷讲清楚。”
常乐诧然道:“这事儿挺大的,小姐不亲自去一趟吗?”
“我就不去了,手头事务太多。”闻芷背过身,躲开了常乐不解的目光。
“那好吧。”常乐皱皱眉头,暗暗叹气。
看来小姐跟长宣王真的吵架了。
正要走时,一群戎人闻讯赶过来,围在敬事堂门前,拦着马车,要闻芷给一个说法。
“闻大人,阿克今犯了什么错?你要把他送哪里去?”
“是不是要把他处死?可是总要给个理由吧?无缘无故的,杀我们一个人,还有天理吗?”
阿克今看这么多人维护自己,就见机开始装起可怜来。
“大家不用问了,咱们是俘虏,他们杀俘虏还需要理由吗?魏人何等凶残,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先走一步,去地府等诸位了。”
几句话说得众人十分动容,个个忍不住湿了眼。
闻芷见此情形,也不多言,直接让人请西木出来,解开他的上衣,将满身伤痕暴露在阳光下。
“看见了吗?这些伤都是阿克今用刀子割的,他连对你们自己的同胞,尚且如此残忍,何况对魏人呢?这种人怎么能留在北营?”
人群中顿时没了声响,半晌才有人问:“西木,这真是阿克今伤的?”
西木点了点头,激愤道:“从我来到北营,他对我的虐待就没停过!还有,他是汗王的儿子,真名叫勃以只今,汗王无道,害死北戎多少臣民?你们不也深受其害吗?还维护他做什么?”
“勃以只今?”
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到了阿克今身上,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怨恨。
他们不认识八王子,但却人人都知道他,勃以只今是汗王十来个儿子里最为肆意妄为,作恶多端的那个。
他横征暴敛,滥杀无辜,喜爱美色,便下令将所有妙龄女子不管出嫁与否,全部抓到王廷,供他享乐,玩腻了就杀,喜欢魏朝人居住的房屋,便把青年男子抓去做苦力,给他盖宫殿,部落里的平民家庭无一幸免。
阿克今慌乱道:“撒谎!他撒谎!我哪是什么王子?我要是王子,还会被俘虏到此?西木是叛徒,他收了这个女人的好处,空口白牙诬陷我!”
“不用狡辩了,”西木促声驳斥道,“巴敦叔叔最清楚你的身份,他说的话,难道也是假的吗?”
“住口!你给我住口!”阿克今恶狠狠扑过来,身子撞在铁笼上,发出嘭嘭两声响,“叛徒!我不会饶过你的!”
西木挺了挺胸膛,对上他的眼眸,黑黄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我现在不怕你了。”
闻芷摆手道:“带走吧。”
方才还喊着要一个说法的人们将路让开,纷纷捡了石头,砸向铁笼。
一边砸一边咒骂:“天不收你,火神也会收你的!下地狱去吧!”
谢迟得知北营送来了北戎的王子,匆匆赶回营中,常乐按照闻芷的吩咐,将阿克今的情况详细与他说了,方才告辞而去。
她刚走,便有人过来禀道:“王爷,那人要求见您。”
谢迟忖了忖,先将案头的军务搁下,来到关押阿克今的地方。
阿克今身上套了锁链,在地上坐着不动,笑眼看着他道:“长宣王殿下,可还记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