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软刚跟着伙计挑完寝衣,同乔风意一出来,就瞧见外头有人盯着店里头二楼的方向。
有四五个男人在店外频频转头,路过时视线都落在二楼。
宋枳软好奇心驱使,也看了过去,本该老老实实等着她的男子正倚靠在阑干边,同一位婀娜娇媚的女子说着话。
女人拽住晏骜川的衣摆,指尖甚至划过人的胸口,含情脉脉,暗送秋波。
宋枳软本来一整日的好心情在一瞬间跌到谷底。
“阿枳,我帮南许挑好了衣裳,你……”
乔风意从店铺里间走出来,正好瞧见宋枳软一动不动盯着楼上。
恰逢南许也刚好买完零嘴回来,“阿枳,乔乔,尝尝这樱桃烙…我的娘……”
二楼之上,两人的存在过分显眼。
宋枳软只觉别人打了她一巴掌似的,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晏骜川。”
晏骜川侧头,瞧见是她后,神色极度慌张,“软软……”
宋枳软不动声色地瞧着那女人走过来,经过她身旁时,若有似无笑了声:“还是个小姑娘啊……”
“男人嘛,总喜欢有经验,有故事的,稚嫩如孩童,可不讨人喜欢。”
女人扫了眼宋枳软,随即轻笑着抬脚走出去,好不招摇。
宋枳软跟着对方的视线,回头瞧着女子婀娜摇晃的杨柳腰肢,衣料单薄,胸前大片裹着薄纱,沟壑分明,妩媚勾人。
反观自己,一袭水缎裙虽柔婉清新,但风情不足。
一旁的南许看着紧皱眉头,没好气地啧声骂:“光屁股拉磨,转着圈的不要脸。”
“人家已经走了,没听见。”乔风意说。
“……”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砰砰声。
“软软,我没有……”
晏骜川从楼梯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到宋枳软跟前,“你千万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我误会什么了?”宋枳软抬起眉来。
“我…这……”
晏骜川不知所措,他方才本来也没做什么,和那女子更交涉不多,只是方才瞧见宋枳软的表情,莫名有些心虚。
“你没误会就好,我就是看你表情……”
“我是没误会,我是确认了。”
宋枳软将方才给男子买下的绯红锦袍砸在人的身上,转身就走。
“诶!你确认啥了?”
晏骜川抱着衣裳,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软软——”
“阿枳。”
乔风意担心地喊了声小姑娘,又回头冷冷剜了眼晏骜川,这才抬脚跟上宋枳软。
“不是我……”晏骜川跺了下脚,“你们心眼儿怎么这么脏呢,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兄弟你怎么回事?”
南许拉着人往外走,上下打量他,“你失心疯了?屁股朝天,有眼无珠了?”
“你才失心疯。”
晏骜川心里焦躁着,低头一瞧怀里的衣裳,知道是宋枳软给他新买的,急得诶哟了声,抬脚又追上去。
“软软——”
“软软——”
南许在后头追着,脚后跟都要冒火星子了,关键也没个人等他,不由感叹出声:“这姑娘家生起气来真能走啊。”
几人的晚饭是分开吃的。
乔风意和宋枳软让小二将饭菜端到屋子里吃了,南许只好端着饭菜去晏骜川屋子里找人。
见对方恹恹坐在窗前,盯着二楼走廊经过的客人。
只是没有一个是他心里想的人。
“阿枳和乔乔在一起呢,你就别想着她能从这儿走出来了。”南许叹了口气。
“谁让你白日里同那女的不清不楚的,驴一天啥也不干,净踢你脑袋了。”
晏骜川比窦娥还冤,急转过去,对南许道:“我分明是清清白白,跟那女的都没说话。”
“那你跟人眉来眼去干什么。”
南许没好气道:“我在楼下看着都烧心,恨不得上去给你两锄子。”
“你们当时看着真觉得不对劲?”
晏骜川都快怀疑自己了。
“真不对劲。”
南许摇着头,恨铁不成钢道:“不然你想,阿枳又不像你这样一个醋缸子,
她大度得很,要不是你出格,人家能生气?
不是我说你,你个没多久就要成婚的人,能不能恪守夫德?”
“……”
晏骜川蓦然起身,南许指着这人,诶了声:“说你两句就急眼,咋地?你要拿凳子砸死我啊?”
“……”
男子打开屋门,很快就消失在屋子里。
“瞧这气性。”南许拿起碟子里的瓜子嗑起来,“屁眼出气的玩意儿。”
“……”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去打听打听信王的消息,乔姐姐你先去睡吧。”
宋枳软同乔风意吃完饭后,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提议两人先休息。
乔风意也打算回屋了,瞧女子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还是多了句嘴:“阿枳,晏骜川不是那样的人。”
宋枳软愣了下。
乔风意平日里和晏骜川的关系瞧着一般,今日能给那人说话,还真是不容易。
“我和他相识有些时日了,他在仙乐楼的时候,都从不乱来,
几乎都不跟姑娘说话的,今日我瞧着就是那姑娘主动,晏骜川不至于。”乔风意道。
“我知道的,乔姐姐。”
宋枳软哪里不了解晏骜川,他若真是胡乱来的人,她早就离了人了。
只是今日晏骜川明明看出来她不高兴了,却迟迟不来哄人,也不知道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加之……
“乔姐姐,男子是不是更喜欢……”
宋枳软回想今日那女子经过她身边时说的话,叹了口气。
“你足够好,没人比你更招人喜欢。”乔风意看着她,认真道。
“谢谢姐姐。”
宋枳软弯起唇,轻轻抱了下乔风意,“我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那姑娘瞧着很漂亮,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那种话。”
分明大家都是姑娘。
姑娘难道不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嘛。
“阿枳,人总要容忍世上有些脑子不够好的人。”乔风意道。
宋枳软失笑,送人出了屋子。
沐浴更衣后,宋枳软正打算躺下休息,忽然听到屋门被人敲响了几声。
“谁?”
宋枳软从床上坐起来,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熟悉的男子声音传进来。
宋枳软起身趿拉着鞋,缓慢挪动到门边,暗暗清了清嗓子,又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我…想见见你,可以吗?”晏骜川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火上浇油。
宋枳软不知怎么,心里又涌上来气焰,分明自己从前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有些恼自己,又不知该怎么面对晏骜川。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她将门拴落下,正打算往床边走。
忽然屋门又被人敲响。
她又走回去,靠近门边重复了一遍:“我不见你,你走吧。”
“……”
不久。
屋门后,传来一道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宋枳软顿了下,心底紧跟着一阵失落,转身踱步往回走,余光意外发觉有道身影站在了窗边。
“你怎么进来了?”
宋枳软心底一惊,瞧晏骜川正眼巴巴看着她,玄色衣袍上满是狼藉,头发都沾了不少树叶。
他将手老老实实地背在了身后,神色可怜兮兮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软软……”
宋枳软偏开头,“出去。”
“不要……”
虽然男子模样可怜,但行径大胆,又往她面前靠近了两步,一边小声解释:“今日在成衣铺,
我本来站在二楼等你,谁知道那个女的就走过来了,她开头让我让一下位置,
我真以为她是奔着让位置来的,我没想过她是贪图我的美色……”
宋枳软冷冷抬起眼,撞见对方委屈巴巴的眼神,嘟囔:“我都没跟她说话的,
她忽然就拽住了我的衣裳,我一下就躲开了,我都没让她碰着我,真的!”
“……”
宋枳软沉默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晏骜川听到对方终于愿意跟他交流了,眼神一亮,从身后抽出手来。
一大捧花苞锁紧的白玉兰骤然冒出来,如同一朵朵洁白圆润的小球,稚嫩可爱。
花萼圣洁,如云如雪,直挺细柔的枝干犹如女子纤细的腰肢,香气清淡幽远,透着一丝丝生命的气息。
“哪来的花?”
宋枳软先是一愣,眼下这个时辰,怕是没有能够买的地方了,再瞧男子如今这副狼狈模样,已经猜到大半这白玉兰的由来了。
“我爬到树上摘的……”
晏骜川谨小慎微道,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
沉默良久,宋枳软终究是叹了口气,“摔了吗?”
晏骜川犹如捣蒜般点了点头,顶着和树叶纠缠在一起的乱发,凑到她的面前,像只等待主人帮忙整理的小狗,乖乖低头,闷闷的声音撒娇道。
“摸摸。”
“……”
宋枳软心头一软,面对他是毫无办法,只好伸手去给人整理发顶树叶,将乱发整理干净。
弯下腰,低下头的男子眸底骤然闪过一抹得逞的亮光。
“——”
她半空中的手腕被人骤然握住,有什么东西套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