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的腿像灌了铅，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她，招呼了一声：“方老师，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进来坐啊。”
“坐我旁边。”
心姐轻轻推了推她，轻声提醒：“快进去吧，没事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反应还是这么大。
角落那位，眸子看了站在门口的人一眼，她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记忆中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眼前，脸色寡淡。
程先生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快速收回了视线，和周围的人交谈。
方辞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整场饭局，她心不在焉的。
席间有品牌方的老板说：“方辞啊，你好像也是从京北过来的吧？你在京北的时候，应该见过程先生吧？”
方辞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快速摇了摇头：“听说过，未曾谋面。”
好一句未曾谋面。
她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让程先生莫名不爽，明显让人感觉到气压低了。
程先生脸色沉了下来，下一秒又很坦然说道：“方小姐没见过我，我可见过方小姐。”
品牌方老板笑着说：“那可不，方小姐一直这么红，程先生听说过她，也不足为奇。”
“说的是。”
程先生嘴角分明挂着笑意，可让人总觉得气氛有点冷。
有人又说：“方小姐来头可不小啊，想必程先生应该也跟京久影视的大老板是相熟的。”
富人圈层，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之间，都是互相通气的，多少有点利益往来。
像京久影视这样大规模的公司，应该程先生也有过耳闻。
方辞闻言，抬眸瞥了一眼程琛。
程先生抿了一口红酒，举止绅士：“谈不上相熟，不过是生意合作伙伴，曾与程某合作过两次。”
程先生轻飘飘的一句“合作伙伴”，便打消了原本想要探听方辞背后大佬来头的人。
方辞也没来由缓和了情绪。
饭局一结束，程先生起身，有品牌方的老板又讨好谄媚道：“程先生，今日多有招待不周，要是早知道程先生要来申城，我定会大办宴席，为您接风洗尘。”
程琛顺势讲了两句客套话：“程某也不过是来申城探亲的，正好顺便过来和李老板打个照面。”
李老板又说：“我让人定了全申城最贵的酒店总统套房，我派车送您过去。”
程先生赶紧婉拒道：“谢谢李老板的好意，我已经有了落脚处。”
李老板赶紧说道：“程先生是去梁府的吧？斗胆问一句，程先生跟梁府，是什么关系？”
早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程先生这次来申城的落脚点是在没落的梁府。
梁府也不算没落，只不过这些年来低调了许多。
毕竟出了一个厉害的女儿，梁大小姐好手段，硬是从魔都上海的商贾世家嫁到了京北的一个军政世家，真正实现了阶层的顶级跨越。
程先生笑了笑：“也没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父辈年轻时候交往的朋友。”
程先生临走前，不禁多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方辞。
李老板眼光毒辣，自然也察觉了程先生似乎对这个小明星很感兴趣，所以在程琛临走前，自作主张道：“方小姐，程先生刚来上海不熟悉，要不，你去给程先生带带路？”
方辞怔了一怔，心姐连忙推辞道：“李老板，方辞也才来上海两年，谈不上熟悉。”
李老板啧啧了一声：“心姐啊，你都混到金牌经纪人的地位了，怎么还看不出来我的良苦用心。这个程先生，可是京北最有钱的人，在京北金融界，堪称只手撑天的存在，我是在给你家方辞拓宽路子。”
心姐有苦难言，欲言又止。
方辞连忙主动说：“我也对上海不是很熟悉，不过，我可以试试。”
李老板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怪不得方小姐能一直火。”
方辞追了出来，在大厅终于看到了程先生，她局促不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相隔了大概30米的距离。
松哲走在程先生旁边，正在汇报工作：“会议纪要已经整理好了，发布下去了。”
“还有近期网络上出现了一些负面舆论，对政治影响不好，已经按照先生的意思，通知了相关人员整顿了。”
“王小姐刚刚打过一通电话。”
程先生顿了顿，面色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王家最近出了点问题，王东辉已经被停职调查了，除了王东辉，还有几个王家的高层也在枪口上，官家在查王家间谍案一事。就连司府，都受了点牵连。官家要不是看在司老将军一生戎马打天下的情面上，司府这次也难以撇清关系。
这个节骨点，王锦婳打电话过来，程先生只以为她是来求他想办法的。
松哲赶紧解释道：“王小姐只是嘱咐您好好吃饭，说您胃不好。”
程先生没再说什么。
走到门口，松哲突然提醒说：“先生，那位似乎找您。”
这些年，松哲一直不敢提“方辞”的名字。
“谁？”
程先生回过头，只看到她不远不近跟在他的身后，脸色发白。
松哲说：“估计又是李老板自作主张让那位过来陪您。”
程先生站在了原地，目光一直凝视着那抹淡薄的身影，天气这么冷，她只穿了一套冬款的淡粉色旗袍，看起来刚刚出门匆匆，甚至外套都没来得及披。
程先生皱了皱眉头，方辞刚走过来，身上就传来一阵温热的体温。
程先生已经脱下了外套，很熟练披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相顾无言，到了门口，松哲开车过来，程先生亲自给她开了车门。
方辞一直揪着裙摆，旗袍边缘已经成了褶皱状。程先生看出了她的窘迫，倏地无奈笑了笑：“好久不见啊，辞辞。”
方辞语气疏离：“程先生，我跟您不熟。”
这话一出，程先生倏地被她气笑了，攥紧了她的手，一直往他胸口带：“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快要跳出来了？这两年来，它没有一天像此刻这般汹涌。我没你那么绝情，没心没肺的。”
“程先生，请您自重。”
方辞挣扎，他抓得更紧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方辞终于安静了。
汽车里暖气很足，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淡淡的烟草香，熟悉又安心，方辞竟然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程先生握着她的手，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心中沉甸甸的，竟然有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就像常年死寂枯萎的荒原，突然长满了野草和鲜花。
又是草长莺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