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苒看了他一眼,放下毛笔,沉声说道:“我们至今都没有任何物证,只有一些人证。但这种事情,只凭一些人口头上的作证,未必就能让天下人信服。”
“而且因为靖王一事,韩公亦有可能是嫌弃圣上的资质,所以有另立新帝的意图。”江珣坐在韩子苒对面,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管怎么说,韩文清不支持景帝登基,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就不可能是无罪之举。
要想为韩家翻案,首先就得确定韩文清是忠臣,没有意图对仁帝和景帝不轨。
而靖王今日所答,确认了韩文清的确有另立新君的意图,这已经是忤逆之罪了!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一个说法,支撑韩文清另立新君而不至于忤逆的理由。
“祖父他到底为何要另立新君,若是有先帝遗诏,为何又不交出来?”韩子苒轻声呢喃着。
江珣跟着说道:“当初在漠北,镇北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与隐卫大打出手?我认为,这桩事,应该与韩公的所作所为有关。”
“难不成是遗诏被生肖杀手夺走了,所以才要派出大量隐卫夺回?”韩子苒不由揣测道。
江珣摇了摇头:“这不合理!漠北发生大战时,按时间推算,仁帝还未逝世。如果真的是遗诏被夺,那大可以让仁帝重新拟写一份。”
韩子苒眉宇深深皱了起来,江珣此言不假,毕竟他的祖父是仁帝身边的重臣,随时都能求见仁帝。
生肖杀手偷走遗诏简直就是饮鸩止渴,根本就阻止不了仁帝另立新君。
“既然不是遗诏,那又是什么缘故?”韩子苒绞尽脑汁思索着。
其实答案很大概率就是韩文清不想遵从仁帝的意思,扶持太子当皇帝。
这是最容易联想到的原因!
而鉴于当时太子与韩家并不亲近,反而对安国公等官员较为亲近的情况下,韩家不想扶持太子登基也有了很明显的理由。
韩家虽然权势滔天,但始终不是皇帝,一旦太子掌权,那素来与安国公不对付的韩家必定会岌岌可危,韩文清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足为奇。
如果摒除掉这个最有可能的客观答案,那想要再找出一个理由实在难以登天。
“韩公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从这一点出发,或许他不扶持太子是有难言之隐。”江珣沉思了片刻后,轻声说道,“韩公绝不是为了韩家而拒绝扶持太子登基,这不是韩公的作风。”
“那我祖父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巧合,让我祖父左右为难,以至于最后萌生其他想法的?”
韩子苒苦恼地揉着太阳穴,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思考了不知道多久,远在当初韩子苒告知江珣自己身份时,他们就有过类似的思索。
当时他们还道没什么线索,可如今把案卷都摆在他们面前了,他们依旧找不出丁点蛛丝马迹。
“唯一知道当初真相的,除了宋禹希之外,还有其他人吗?”韩子苒重新抱起案卷,看向宋禹希所提供出来的那一伙人。
江珣凑到她身边看了看,微微摇头:“这些被宋禹希提到与韩公私下会面的文臣武将,全都已经被清算了,就连他们的直系亲属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些人,是被直接围上府邸就地格杀吗?”韩子苒看着那五个简短的名字,那些都是当年与她祖父并肩作战的官员。
“武将是直接围住府邸抄斩了,三名文臣则是被捆缚着,与宋禹希对质后,从金銮殿拖到天阙门外斩首示众的。”
江珣说着,将那五名官员的详细案情都推到了韩子苒面前。
这些资料线索被列入其他的案卷之中,但彼此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江珣都有细致地浏览一遍。
韩子苒接过后,也在快速地翻阅着,同时不解地问道:“既然这些人与宋禹希当堂对质,为何没有说出我祖父不愿扶持太子登基的理由?若我祖父真是忠臣,那不愿如此做必定有正直的道理,他们为何至死都没有说出口?还是说,他们说了,只是没人敢提起,或是听的人都被灭口了?”
“应该不是,当时宋提刑就在朝堂之上,他若是听到了相关的言论,必定会说与我父亲知晓。更何况,当时还有个伺候在圣上身旁的金公公,他亦是忠义之事,倘若知晓内中实情,大可提早告知我等。”
江珣很快又否定了韩子苒的推测。
“那就奇怪了!这些人,明知道我祖父有理由不支持太子,为何却又不说出来?”韩子苒皱着眉头。
“故而,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联合你祖父,真的打算篡位谋逆。”
门口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竟是许久不见的陈松伟。
陈松伟自从被救出来后,便由胡可儿安排在隐秘之处疗伤,有白家照应着,这一个月来倒是相安无事。
“陈先生,最近可好?”韩子苒见到陈松伟,连忙上下打量了一阵。
只因胡可儿不愿让任何人知晓他们的所在,所以韩子苒找许靖莲打听时,许靖莲只说了他们很安全,却没有透露具体的位置,故而一直都没能联系上。
陈松伟微笑着颔首:“托福,在昭狱里没受到多少拷问,如今好得七七八八了。只要姑娘和首领不让我去打打杀杀的,应该没有问题。”
如今隐卫归于江珣麾下,所以他称呼江珣为首领,算是凌驾于隐帅和卫主之上的管理者,有些类似于当年的韩文清,是隐卫和圣上之间的中间人。
江珣并未对此放在心上,而是寒着脸:“你也认为韩公当初是想谋逆?”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陈松伟笑着说道,“我们不妨就从这个方面去推导,看看哪里有不合理的地方,或许就能用来反证韩公的清白。”
江珣和韩子苒闻言,略一思索,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们一直都不愿意将韩文清代入篡位谋逆的角色来推导案子,故而总是一开始就被卡死了思路。
“若是如此,那韩公理应尽快控制京营三十六卫……”江珣呢喃着,看向了陈松伟,想起了那些隐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