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机扣动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肩炮却毫无反应。
梁三喜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小北京迅速缩回掩体，开始更换弹药。
\"快！快回来！别再试了！\"梁三喜在心中疯狂地呐喊。
可倔强的小北京再次架起了肩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梁三喜清晰地看见，当小北京再次扣动扳机时，肩炮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火光从碉堡中闪现。
一颗子弹呼啸而至，正中小北京的左胸。
年轻的战士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身体向后一仰。
他缓缓倒下，洁白的军装瞬间被鲜血染红。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那个未能发射的肩炮，怎么也不肯松开。
那块巧克力从他的口袋里滑落，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战场上硝烟弥漫，所有九连的战士都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倒在了战场上，连同他未完成的使命，成为了最痛心的画面。
梁三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掩护我！\"他怒吼一声，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
不顾战士们的阻拦，他疯了一般向小北京的方向冲去。
敌人的子弹在耳边呼啸，打得泥土四处飞溅。
可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小北京带回来！
终于，他抱起了小北京已经冰冷的身体。
颤抖的手检查着那个肩炮，当看清楚故障原因时，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北京！是我这个连长没有保护好你！\"
触目惊心的劣质弹药，就是这该死的劣质弹药！
梁三喜握着那个害死战士的肩炮，仰天怒吼：\"混蛋！这些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山顶的阵地上，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战士们瘫坐在弹坑边，身上的军装被汗水浸透，大口喘着粗气。
赵蒙生靠在炸毁的碉堡墙壁上，右手紧握着还带着余温的冲锋枪，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今天的战斗格外惨烈，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
经过四个小时的激战，他们终于拿下了这座山头。
\"终于拿下这个鬼地方了，\"赵蒙生轻声说道，目光扫过战士们疲惫的面庞。
山风吹过，带着清冽的寒意。
段雨国喝了一口水壶里的凉水，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轻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祖国，我都想念家乡的辣椒了。\"
\"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就能回家了，\"一旁的战士也跟着附和。
梁三喜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钢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灌木丛。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谨慎，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三班长，带几个人去搜索周边，别让残敌偷袭了，\"梁三喜沉声下令。
\"是！连长，\"三班长应声而起，招呼几个战士分散开来。
赵蒙生正想开口说要向营部报告战况，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那声音来自右侧的悬崖下方。
\"卧倒！\"梁三喜一声暴喝。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蒙生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侧面推来。
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布满碎石的地上，膝盖传来剧痛。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赵蒙生的心口上。
他猛地回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梁三喜倒在血泊中，胸前的军装已经被鲜血染红，暗红色的血迹正在快速扩散。
\"连长！\"赵蒙生嘶喊着扑了过去。
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上，梁三喜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战士们纷纷围了过来，有人已经哭出了声。
\"连长！连长！\"小李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赵蒙生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住梁三喜已经冰凉的手。
那只手上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抄起地上的冲锋枪。
\"连长，我要替你报仇！\"赵蒙生咬牙切齿地说道。
\"指导员，别冲动！\"战士们想要拦住他。
但赵蒙生已经像一头发狂的猛虎，向着敌人的暗堡冲去。
子弹在耳边呼啸，打得周围的石块四处飞溅。
他却毫不在意，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一捆手榴弹别在腰间，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该死的暗堡。
\"掩护指导员！\"战士们高喊着。
密集的火力将敌人压制住，子弹如雨点般扫向敌人的火力点。
赵蒙生猫着腰，在弹坑之间快速穿梭。
终于冲到暗堡前，他拉开了手榴弹的保险。
\"这是连长让我还给你们的！\"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暗堡化为废墟。
几个残敌还想逃窜，被赵蒙生的冲锋枪无情扫倒。
战斗结束了。
山间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风声在呜咽。
九连的战士们整齐地站在梁三喜的遗体前，泪水无声地流下。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紧握着拳头。
赵蒙生一瘸一拐地走来，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蹒跚着蹲下身，轻轻整理着连长的军装。
那件沾满硝烟和血迹的军装，还带着温度。
一张染血的纸片从口袋里滑落。
赵蒙生颤抖着将它展开，是一张欠账单。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战士们的伙食费，连长一直想着要给大家报销。
字迹工整，显示出连长一贯的细心。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初到连队时，连长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小赵，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想当逃兵的那个夜晚，连长坐在他身边整整聊了一宿。
\"咱们是战友，更是兄弟，\"连长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战场上，连长总是冲在最前面，用行动给战士们树立榜样。
现在，连长却永远地离开了。
赵蒙生再也控制不住，抱住梁三喜的遗体失声痛哭。
\"连长，咱们回家了！\"他的声音哽咽着。
泪水打湿了连长的军装，也打湿了那张染血的欠账单。
远处的炮声依旧在轰鸣，但九连的阵地上，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