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和战火之中,靳开来的身体突然僵直,手指死死抓住胖子的衣领。
三八大盖的枪管还在冒着热气,他刚刚为了掩护战友撤退,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一排扫射。
那双饱经战火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让、让大家……吃甘蔗……\"
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话音未落,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班长!不要啊班长!\"胖子撕心裂肺地喊道,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赵蒙生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靳开来的手,指尖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身边的炮火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耳畔嗡嗡的轰鸣。
他低头看着靳开来的脸,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上,此刻还残留着一丝安详。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滴滴打在靳开来早已被弹片和血迹染红的军装上。
\"班长!\"战士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捶打着战壕的土墙发泄悲痛,指节被锋利的碎石划出血痕却浑然不觉。
有人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却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胖子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捆染血的甘蔗,那是靳开来最后的牵挂。
处理完靳开来的遗体,阵地上陷入一片死寂。
远处的炮火声零星响起,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赵蒙生靠在壕沟的土壁上,手中握着那根沾着血的甘蔗,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眼前不断闪现靳开来的身影。
那是去年夏天,靳开来穿着\"优秀射手\"的红色背心,在射击场上神采飞扬。
\"看好了小子们,咱班长又要表演神枪手了。\"他笑着朝战友们挥手。
那个总爱发牢骚说伙食太差,却偷偷把自己的肉分给年轻战士的身影。
\"你们这些小家伙,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挠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捆甘蔗,那句嘱托,那个永远无法抬起的头颅。
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所有人心上缓缓划过。
曾经以为自己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此刻,这个素未谋面的英雄,却让人泪流满面。
军校宿舍里,陈长安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湿润的眼眶里。
走廊上传来值班员的脚步声,他赶紧把被子拉过头顶。
\"爸,哥,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父亲和兄长在抗洪现场的最后身影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那天的暴雨,那道决堤的堤坝,还有那句\"我先去试试水位\"。
军属院的老李叔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秋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
\"老班长,你也是为了救战友......\"
他的声音沙哑,烟雾中泪水不停地往下掉。
周围的年轻军属们静静地看着手机里播放的视频,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泪光。
他们都懂那种痛,因为他们都失去过至亲的人。
九连的战士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远处的炮火声突然密集起来,敌人的增援部队到了。
赵蒙生用力擦干眼泪,目光坚定地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
\"继续向前推进!\"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战士们整理好装备,眼神中的悲痛化作了坚毅。
靳开来未完成的使命,由他们来继承。
一排排子弹呼啸着划破夜空,向敌人阵地飞去。
战士们端着枪,踏着月光,毫不犹豫地向前冲锋。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整个山谷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九连的战士们紧贴着山脚的岩石,身上沾满泥土和血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站在最前面的梁三喜举着破旧的望远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镜筒上的弹痕。
这是他从老连长手里接过来的,陪伴了他整整七年。
抬头望去,敌人的碉堡巍然矗立在山顶,就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梁三喜放下望远镜,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这地形对我们太不利了,正面进攻只会白白送死。\"
远处的碉堡里,敌人的机枪不断喷吐着火舌。
子弹如雨点般扫射而来,击打在岩石上,溅起无数碎屑。
几名战士被崩飞的石块划伤了脸,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梁三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老茧中。
这一仗,他们已经打了整整三天。
弹药所剩无几,给养也即将耗尽。
如果再攻不下这个该死的碉堡,他们就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连长,让我去炸了那个碉堡吧!\"
梁三喜猛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战士。
小北京正用炽热的眼神望着他,年轻的脸庞写满坚定。
那张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可眼神里却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芒。
梁三喜的心猛地揪紧了。
这孩子是去年才入伍的,刚满十九岁,和自己的亲弟弟差不多大。
可现在,却要让他去执行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
\"连长,我练过很多次的,肩炮射击成绩是全连第一!\"
小北京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血性,\"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梁三喜凝视着这张写满决心的面孔,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年轻,也是这么不怕死。
良久,他才沉重地点了点头:\"去吧,一定要活着回来。\"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直珍藏的那块巧克力,塞进小北京的手里。
\"这是我最后的存粮了,等你回来再吃。\"
小北京攥紧巧克力,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他带着两名装弹手,开始在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
梁三喜的望远镜死死盯着他们三人的身影。
每当敌人的机枪扫射而来,他的心就会狠狠地揪起。
子弹在三人身边飞舞,掀起一蓬蓬泥土。
每一次,他们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终于,在付出了无数惊险后,小北京成功潜伏到了距离碉堡五十米的掩体后。
梁三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小北京架起肩炮,瞄准了碉堡。
那一刻,整个战场仿佛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