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在岁星的游说下,家里人同意她和岁朝两个到县上走一遭,看是否能将上次进山采摘到的东西卖了换些钱。
虽然现在的一大家子人对岁朝的态度收敛不少,但论话语权,似乎还是岁星所言更有分量。
敲定出门时间后,岁朝望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两个装油的炫彩合金瓶,陷入了沉思。
此瓶防黏附,抗腐蚀,易清洁,若是换个现有世界的容器,密封性和稳定性不及预期,会影响油的品质,第一次亮相,她想尽力做到完美。但若是不换,实在喧宾夺主,引人注目,更加不妥。
她打开交易系统,翻看一下。
其实也不需要翻,上面的物品只有寥寥五个。
她的系统尚处于初级版本,其中可交易物品每五天刷新一次,一次刷新五个,今天正是刷新期。
她看着诸如绿藻的精华、晚宴的礼服、残缺的头骨、不明的金属以及吃剩了一半的馒头之类的物品,略感无言地反复确认几遍后,认命关闭系统。
正在她满屋搜寻可以用做伪装的装饰时,岁星登门拜访。
她同她走出院子,来到藏着茶油的草垛处,见旁边放着一桶泥浆。
岁星提议道:“可以用泥浆把合金瓶伪装成陶罐。”
“这主意妙极!”岁朝眼前一亮,而后反应过来,借势直接说出了萦绕脑中多时的问题,“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能读懂我心里所想。”
“只是觉得你会需要做这个准备。”岁星话音微顿,而后进一步解释道,“玄术本为正心,非以窥人。你放心,我不会妄自揣度人心。”
【凭所学探人心意,或可偶得些许端倪,但心易生狡黠,意易陷偏私,实非正道。】
闻言,岁朝望向她,心中忽而犹疑,竟生出一种想把她被读心的真相全盘告知的冲动。
她的嘴唇动了动,思量片刻后,最终没有说什么。
岁星留意到岁朝微妙的神色变化,她拥有熟知心理学而产生的敏锐洞察,知道这其中隐藏的情绪意味着什么,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和岁朝一同,小心谨慎地将瓶子浸入泥浆中,使其表面均匀裹上一层泥泞。
等了许久,泥浆干燥,岁星捏食指与大拇指,手腕一抖,一团流动着的扁平光芒现于指尖,如金箔微颤,再一抖,一簇金色火花自光芒最盛处凭空乍起,漫上瓶身。
如同小火烘烤一般的灼烧,使泥土缓慢变硬,逐渐形成了一种类似陶瓷胎体的质感。
岁朝惊喜地看着毫无破绽的仿陶器外壳,与岁星相视一笑。
从清河村到临近的高陵县,步行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隔日天还未亮,二人便纷纷起床。
等岁星再见到那两个伪装成陶罐的合金瓶时,它又显露出不一样的光彩。
岁朝认真对它进行了上色和处理。原本质朴粗糙的泥土表面,被一层温润而鲜活的绿色所覆盖。
那绿色并非是浓烈到刺眼的翠绿,而是嫩的如同初春时节从沉睡大地中刚刚苏醒的幼草,似有若无地透着微光。
岁星仔细端详,这绿色中还隐约夹杂着点点细腻的纹理,闻起来带有一种似乎来自大海深处的潮湿和清幽。
岁朝主动介绍:“我用绿藻做了装饰,卖相更好。”
岁星微微点头:【不愧是经过了漫长学术生涯的锤炼,真是周全细致。】
听闻岁星心底的赞扬,岁朝的唇角不免上扬。
然而,遥远又崎岖的路,很快就让她笑不出来了。她吃过的脑力的苦很多,但体力上的苦却寥寥。
她这副身体虽然对此轻车熟路,不至于虚脱,但意志上的折磨,也是个重大考验。
走到后来,本就背着一个背篓的岁星几乎是以一手拿着岁朝的背篓,一手拖着岁朝的身体的姿态在前进。
暴走一个多时辰后,她们终于来到了高陵县。
此时天色尚且微亮,等坚持走到县中心最为热闹的市场,岁朝立刻不顾形象地将竹制背篓倒扣在地,坐了上去,一步都不想再动弹。
街头巷尾,不少摊贩已早早支起了摊位。新鲜的蔬果琳琅满目,色泽鲜艳,有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在岁朝休息的时候,岁星将整条长街快速逛了一遍,最后在一个卖早点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炉灶里的炸油饼散发着腾腾热气,在翻动时滋滋作响,岁星付钱买了两个。
摊主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般捞出饼,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油纸,三两下就将饼包裹得严严实实,递给她,动作一气呵成。
岁星折返回岁朝身旁,将其中一个饼分给她,二人各自吃起来。
岁星询问:“你觉得这饼怎么样?”
“较家里的野菜稀粥,自然好上不少,但和咱曾经吃的食物比,云泥之别。”岁朝边说,边将嘴里一块饼费劲咽下,“而且,有点干巴。”
“这好像叫炸油饼,但是因为油太贵,只放了少量低廉的动物油脂,所以很硬。”
岁朝评价道:“名不副其实。”
岁星点头,转而问:“你打算怎么开拓茶油市场?”
岁朝早有想法:“去县城里最高档的饭馆做推销。”
岁星沉吟:“主动上门,会使我们在交易中处于弱势地位。我想到了一个反客为主的方法。”
午时,在高陵县最为豪华的云栖酒楼的对街,来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炸油饼小摊。
摊主依旧是早市时那位,但摊位旁多了岁星和岁朝二人。
她们提供足量茶油,让摊主在散市后到指定地点摆摊,并谈好了分成。
高陵县并不算富裕,云栖酒楼作为落后县城的唯一门面,修得大气磅礴,楼瓦青黑相叠,排列有序,檐下悬灯数盏,不奢不陋,独具风姿,所在街巷亦属于富人区,基本没有小摊小贩出没。
摊主犹豫地看向身旁两个小女娃:“咱这是要和云栖酒楼抢生意?人家都吃饱了,还会来买这一口饼?”
“这油飘香十里,没人抵抗得了。”
岁朝边说,边将装油的瓶打开,直接往炉灶里倒,纯冽茶香混着山野清气漫涌而出。
“行了行了,使不得,量够了,悠着点儿。”
看见她的架势,摊主如临大敌,连连喊停,盯着她倒油的姿势如同看着败家子撒金箔。他从来没见过有哪户人家敢这样用油。
等倒到理解中的适量油的程度,岁朝才停手:“您只管炸,铜钱听响可比油花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