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卿以看戏的心态观赏着楚怀寒大杀四方,丝毫没有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顾忌。
可惜有一个高手加入后,局势倾斜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他还没能看爽,那群黑衣人已经十分具有主观能动性地服药自杀,死了个干净,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沈凡安等人将他们搜刮干净,尸体挪到一旁,裴长卿才施施然下了车。
身旁的少女蹙眉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垂下眼,默然不语。众人只当她吓破了胆,也没发觉少女眼中淡淡的悲悯。
裴长卿背着手,盯着楚怀寒笑道:“多谢女侠相助。若没有女侠拼死厮杀,只怕我就要交代在这里啦。这群护卫啊,真不顶事。这样下去,怎能平安到达金陵啊?”
护卫们:……
白天没怎么歇息,半夜赶路又戒备,精神高度紧张的护卫们突遭袭击,素养极高的他们为了顾全裴长卿性命,将马车围在中间战斗,顾忌太多自然动作便慢。裴长卿自然没想到这一点(或者说,想到了,他也不在意)。
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在不懂武功、不懂江湖事的殿下眼中,护卫们的拼杀无聊又无趣,而从天而降的女侠帅气又出尘,竟想当然地把人头归功于区区一个半路冲出来抢人头的神秘女子!不顶事?不顶事!哈!
个别护卫眼含热泪,默默咽下委屈。
主上正在兴头,他们总不好直接跳出来点明,悄悄用希翼的眼神望着沈凡安——是的,大局为重。是的,殿下重要。但是,有没有可能,护卫们的努力也是需要被看见的呢?身在职场,有时候也是需要老板明白,手下的确是尽力的呢?
而且功劳是小,若让裴长卿真以为,数名宫中禁军还比不过一位(重音)不知名的(重音)江湖女侠——那回去以后,他们还要不要干了?
可惜沈凡安并没有开口。素养极高、冷心冷面、不为外物所动的上司正弯着身,检查冰冷的尸体,盯着黑衣人们露出的容貌不一、眼神无光的脸,不知想些什么。
却是他们未曾想到的楚怀寒眉毛抽了抽:“……你的护卫很厉害,就算没有我,也只是赢得慢一点而已。”
“哦。你们也辛苦了。但还是多谢女侠。”裴长卿毫不在意,他只在意怎么迅速又方便地顺着剧本让楚怀寒和他们同行,方便线下面基。
他神色迷茫又怅然:“唉!我自幼待在家中,不曾外出,听说江湖大侠为民请命、快意生死的故事,心向往之。可是如今,刚到‘江湖’,遇见江湖人,竟然是来杀我的!唉!”
护卫们:……
八号:……
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呢?话中处处是槽点,没一句可信。裴长卿接着道:“还好,见到女侠,我的心才好受一点——天底下,也是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的嘛!”
随即他演都不演,直接表明了目的:“我看这帮人素质高超、贼心不死,之后必定还得搞事。不知女侠可不可以帮人帮到底,送我一程?等到了金陵,一定重金相谢!”
楚怀寒本就不打算多周旋,直接顺着他的话道:“可以。”
裴长卿骤然绽放笑容:“还未请教女侠大名?”
“华山楚怀寒。”
“啊!”裴长卿夸张地大叫一声,“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近来风头正盛,杀了魔教护法、通缉要犯的——”
这一长串前摇,搭配他满含笑意的眼神,楚怀寒还不能知道裴长卿打算干嘛?
纵使她以眼神相逼,也未能阻止裴长卿犯贱:“——猎刀——噗嗤——阎罗——噗嗤——啊哈哈哈哈哈!!!”
楚怀寒呵呵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外人捕风捉影,起的诨名罢了。敢问公子贵姓啊?”
“我吗?”裴长卿笑了。
“我姓——伍,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叫伍大。我一直向往着能有浩然正气,所以自起一个名,取浩然正气的‘浩’字——女侠可以叫我,伍浩!”
他一口气下来,十分通顺,显然早有预谋。
众人默默看向他,皆不语,被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离谱程度惊呆了。
——————————————————————————————
接下来的路程,众人为求保险,全力加快速度。到了金陵,进了城门,总不至于再有埋伏。
裴长卿线下头一次遇见四号,兴致非凡,本想在马车上说几句干话,可惜楚怀寒偏不遂他的意,抱着剑闭目养神,无视了现实中与论坛上裴长卿的双重呼唤;而八号,马车一加速,她的脸登时变色,欲呕又止,自然也是不能说话了。
于是到了金陵,安顿在提前安排好的住处,三人方才有机会聊天。
“伍浩五号,你可真能编。”楚怀寒四处转着,弯腰检查完最后一棵树,这才放心。
裴长卿毫不在乎:“我又不擅长起名,就这么叫呗。正好免得你们说错话,引来怀疑。话说,你为什么要检查树?有那群尽职尽责的禁卫在,不可能有人偷听的啦。”
“以防万一。”楚怀寒警惕地回答。
“哎——那现在检查完了没有?快点快点,来聊天!我可就盼着这时候呢!”裴长卿大力拍着身边的椅子,邀请楚怀寒坐下。
楚怀寒走近他们,看了一眼八号,皱眉道:“怎么了?”
八号有气无力地道:“晕车。休息一会就好。”
楚怀寒伸手试试她筋骨:“……这身体太弱了,我头一次见现实中‘风一吹就能吹倒’。古人本来身子就弱,你更是弱中弱。你最好加强一下锻炼,免得吹个冷风就得了风寒转生。”
裴长卿给八号倒了杯茶,八号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喝了几杯,脸色才渐渐转好:“弱中弱是什么鬼啦。哎,确实,这个身体是我遇见最弱的了。原身似乎进宫前就是多病的大小姐,进宫后也是病死的。”
裴长卿笑吟吟地道:“不受宠的妃子,在冰冷而破败的宫殿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若有重来的机会,她定要好好活,把握帝王的心——哎呦,打我干嘛?”
“闹呢!原主虽然没见过皇帝的面,但是待遇也不差,只是单纯身子骨弱而已!”八号用力踩了踩他的脚。
裴长卿哎呦道:“恢复得真快,我看你其实体质也挺好的。”
八号饮了口热水,舒服许多:“别说这些干话啦。说点正经的,你什么时候写的剧本?女侠竟然愿意跟你一起演戏?难道你早就知道……会遇见摘星一门,也会因此有人追杀你?”
楚怀寒扶了扶她过于瘦弱的脊背,皱眉道:“这和摘星有什么关系?五号,把话说明白。”
裴长卿道:“问题太多啦,我一个一个来。”
虽然经历一夜赶路,马不停蹄到了金陵,他仍旧显得神采奕奕,仰头望了一眼白日晴空,微笑道:“不急,咱们时间还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