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跳,不说老人,就连那头撞在矮台子上,重新跌落的鳄鱼也愣住了。
来往那么多人喂食,从来只有它时不时从他们身上掏点‘小零食’,还没有‘小零食’主动送上门的。
水塘里进食完毕的鳄鱼,没有食物的吸引,再次骚动。
它们寻找一圈,没找到任何残渣。
竖瞳微动,视线聚集在被大鳄鱼逼退到矮墙角的人。
如果吃了他,这一顿能熬几天吧。
大鳄鱼面朝水塘,发出一声低沉且绵长的低吼,是警告也是宣誓主权。
水塘里胃里有一点食物的鳄鱼们,不约而同停下上岸的脚步。
它们焦躁地在水里盘旋,寻找合适的机会,试图从大鳄鱼嘴下顺点‘小零食’。
大鳄鱼威慑过后,确定它们不敢上前,重新将视线放在汪淼身上。
汪淼右手插在口袋里,贴着墙根,一点点挪动。
“咬他...”老人趴在矮墙上,红着眼喊,“咬他右腿。”
此时场中的人,在他眼里,不是人,而是玩物,一个可以博他一乐的玩物。
缺胳膊少腿会让他快乐,开膛破肚更能让他热血沸腾。
大鳄鱼如他所愿,再三试探后,失了耐心。
以尾巴为支点,借力扑向汪淼。
汪淼不闪不避,贴着矮墙,就势抱住鳄鱼。
立起来的大鳄鱼一人多高,从后面看汪淼被它严严实实挡住。
、
这种被圈养的鳄鱼,长期受人类逗弄,靠跳跃讨人喜欢,获取食物。
已经长久没见它们施展绝技:死亡翻滚。
老人舔舔嘴唇,“今天终于又能看见了。”
如他所愿,大鳄鱼突然暴动,它压着汪淼倒地,就地卷着他开始转动。
人、鳄鱼,缠绕在一起。
因为翻滚速度过快,一时看不清鳄鱼咬到什么部位。
翻滚停止,血从相接的位置流出。
大鳄鱼张大嘴巴,嘴里发出低吼,快速往后退。
新鲜且浓郁的血腥味,吸引暴动不安的鳄鱼们纷纷爬上岸。
它们忘了大鳄鱼的威慑,只想遵从内心的渴望,爬上去,分一口鲜食。
“就死了...”老人可惜地摇头,“从头到尾,算不上出彩。”
“呼呼呼...”汪淼喘着粗气,在老人惊愕的眼神中,从地上爬起。
他举起血淋淋的右手,摊开手掌,掌心有一块辨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滚满了鲜血。
他重新握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投掷进水塘里。
一口黄牙外露,冲老人露出挑衅一笑。
单手撑着矮墙,一跃而上,跳出。
老人定睛再看,原来不是阮醒的血,是大鳄鱼的。
它的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洞穿,留下两个血洞。
瞎了的大鳄鱼,吃痛的在场地里乱撞。
所到之处,均会沾上血液。
很快浓郁的血腥味,传开,即使站在远处都能闻见。
对其它鳄鱼而言,相当于一个可口的蛋糕在面前晃悠,怎么可能忍得住。
它们追着大鳄鱼,再也没有畏惧。
很快,它们追上了大鳄鱼。
锋利的牙齿,专挑薄弱之处撕咬。
不一会,水塘已布满血色,大鳄鱼再也发不出声音,被饿极了的鳄鱼们开膛剖腹。
这一幕,老人见到过多次,只不过对象都是人。
这一次,对象是鳄鱼,明明是一只动物,他却无端从心里升起一股凉意。
汪淼走到他身边,轻拍他肩膀。
吓得他一激灵,扔了竹棍,跌倒,触地的同时,还顺势往前爬两步,试着离汪淼远一点。
面前这个人,满头满脸的血,就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
他没有说话,静静站着,微微低头,俯视,低垂的眼睛牵着伤疤上挑,传递不屑。
老人的心不可抑制猛烈跳跃,这人看他眼神跟看水池里的鳄鱼无异。
阮醒很危险,跟曾经来庄园的其他夏国人完全不同。
也许,他真能做到那一步。
汪淼露出黄牙,灿烂一笑,伸出手掌,想拉老人一把。
“不用。”老人如看到恶鬼般跳起,“不用,我自己能起。”
“鳄鱼...”他转头看场内,大鳄鱼已经被啃噬一空,只剩坚硬的皮在水面上晃荡。
“我会向波耶汇报刚发生的一切。”他强装镇定捡起竹棍。
即使在非常害怕的情况下,他还不忘用言语威胁。
只是身体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往别墅区走时,腿脚都在打颤。
外强中干。
汪淼牵起嘴角,赌对了。
他甩甩一手血,朝住处走。
这一路看他的人,眼里没有第二种神情,只有恐惧。
血,见得多了。
唯独还没见过,一身血,却还能在庄园里行走的人。
浑身是血的人,无一不是被推车推出庄园的。
廖旭被安排照看离住处不远的花草,心不在焉地抬头张望。
余光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在树叶间若隐若现。
他丢了洒水壶,撒开脚丫往那个方向跑。
乍一眼看到汪淼浑身是血的模样,愣在原地,马上反应过来,加快速度向他身边跑。
“阮哥,哪里受伤了?”往外翻拱的手,慌乱地在他周身乱晃,想摸,又怕摸到伤口。
汪淼撩起还算干净的下摆,稍稍擦手上快要干涸的血,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摇头,示意他没受伤。
怕他不信,还撩起衣服到胸口展示。
廖旭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手虚虚摸过已经被蹭破卷起皮肉的前胸,眼泪砸在地上,“肯定很痛吧,还说没受伤?”
“阮哥,他们欺负你了?我找他们算账。”
汪淼拉住实心眼的小孩,算账,算什么帐?
谁找谁算账还不一定。
他摆摆手,示意廖旭:你就别添乱了。
廖旭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要先蛰伏,再一击命中。”
小孩年纪不大,看的东西倒挺杂,武侠小说没少看。
汪淼失笑摇头,随意吧,只要不直接冲过去,搭上自己的命,怎么理解都行。
现在,当务之急,他得换一套衣服。
“阮哥,新发了工作服,刚好换了这一身。”廖旭不嫌汪淼脏,搀着他的胳膊朝住处走。
刚才那一击,几乎用尽了汪淼所有勇气和力气,走到这里,全靠一口气撑着。
有人分担,求之不得。
汪淼不再抗拒,他几乎将全身的力量放在廖旭身上,由他撑着自己往前走。
回到住处,刚换下衣服。
门被推开,撞在竹墙上,反弹,被竹棍推回去,“阮醒,波耶找。”
老人再见汪淼,已没有刚才的恐惧,反而面带戏谑,像是已经预见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