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西台区派出所,崔静舔舔肿胀的唇。
警方赶到现场后,解晋被铐上镣铐先一步带走,两人被分开询问,崔静看到带走他的男警给解晋使了一个眼色。解晋没那么紧张了,解家安排的人来了。背对着的女警一无所知,她把自己的警服脱下来,盖在崔静身上。
“别怕。”
此刻警服外裹着毛毯的崔静正襟危坐,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衣服扣子被扣好,头发也理过了,看上去齐整又狼狈。
崔静作为明面上的受害者,少不了询问环节。
之前的女警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崔静,她面前放着一杯水,已经见底,因受到了热水的蒸润,看上去脸色红润,只颈部未擦干净的血迹显示着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Alpha……
多么低劣的人种。女警轻蔑地想。
男警语气严厉:“从头开始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我是被绑架过去的。”崔静开始陈述。
几轮问答后。
“我不记得了。我把手横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崔静闭着眼睛回忆。
“然后你杀了他?”
“不……我是想要杀了他,几次我都停下来了。”
“为什么停下?”
“我不知道他除了警察这个身份还有没有背景,我对他完全不了解,他却能把我从警察局绑架出来,也许他还是个跟踪狂。很久之前我就感觉有人跟踪我,但那个时候我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回想可能不是。而且,杀了他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可能杀了他我的人生也毁了。我会坐牢。”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够了。”女警厉声打断,“你在引导她回答,这是不被允许的。”
“可,我觉得……”
“不要凭借臆断,不允许引导性提问,你的职业素养呢?她的微表情并没有异常。”一番争论后,男警退步。崔静做完笔录走出大门,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辆警车开进来。她看了眼窗,贴了膜什么都看不到。
警车内,范慈恩双手戴着镣铐,她一动一枪抵在她身上,警察如临大敌:
“别动。”
就见犯案人不管不顾地将头贴在窗上,看了很久,看一个女人无所觉走向派出所大门。
崔静走到门口。
目光数过去,都在啊,就是少了一个狐朋狗友。陈舒蓉。
王小明骤然从门口的塑料椅子上站起,冲她招手着冲过来。
“静静!静静!”
王小明泪眼蒙蒙,倔强的唇下撇,上来一个熊抱:“我再也不打高尔夫了。他们计划直接回家去过年,还好我非要回来看一眼,呜呜呜呜呜……”
一个人把一条黑白格纹的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脸也遮起来,崔静被风刮了几下的脸回暖。她抬起头看她。
覃笙神色复杂:
“我没想到你会在警局被绑架。”
“没有谁会想到,你在自责吗?”崔静握住她的手,“不要自责。”
王小明松开手,崔静又落入一个怀抱。
这人穿着精心熨烫的羊毛大衣,红围巾,烈焰一样,身上一股干净的干涩气息,碱性的干燥感,头发发尾是一簇一簇的尖,很时髦年轻的发型。是好久没见过的人。
“薛以洁。”
“好香。”崔静说。她的手在薛以洁的头上碰了碰,手上染上一股精油香,“我怕把你发型弄坏了。”
“是给你看的,所以坏了也没关系。新年快乐。”
崔静推开看他的脸,灯光下他的眼眶有点湿。好可爱。
她看向大家,“新年快乐。”
四人一起走进夜幕。
“你的手没事吧。”
薛以洁摇摇头。“有后遗症,但没影响。”
“疼吗?”
“不疼。我只是很想你。”薛以洁小声说。
他似乎更深谙撩人之道了,崔静耳根有些软,心更怜惜之情上涌。她半是岔开话题,半是突然想到:
“我说一件事,你们别害怕。”
“我们不会怕的。”王小明抢答。
崔静笑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另一个世界看过的一部电影,美人鱼里面的对话段子。“医生说我大脑有点问题,我可能有精神病。但问题不大。我觉得现在很好,非常好。只是睡眠有点影响。”
“教练也说我肢体障碍。运动系统有问题,需要抢救。我挥杆十回,五成偏到妈都不认识,剩下五成球都打不了几米。”王小明犹如找到了队友。
覃笙侧头打量崔静的脸,隔着王小明,将手插在衣兜里,走在外围,后几步掉在后面。
“对不起。”
“嗯?又为什么道歉。”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见几人一下凝重的气氛,她解释道:“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事,但可能也有点严重……我不止把你买给我的奢侈品包卖二手、像几天前说的那样有点钱,有点势力……”严重是指:信任危机。
她不安的说:“利康跨药企董事长是我妈。对不起,我现在才和你说。”
王小明自觉落后几步,把位置腾出来给两人交流。
崔静安静了一会,缓慢地说:
“这段时间我也有些事没告诉你啊。”
“因为你怕我难受。你以为我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能会因为无能为力而受挫,或者因义气而受牵连。”
“我确实是怕你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所以才没告诉你,想要求助其他人。正如我不告诉你,是我自己的考量,你隐瞒自己的背景也是你自己思考的结果。正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很高兴是你的朋友,和你相处我一直很舒服。”
崔静说话异常认真。
她有时候给人一种非常淡然的感觉,那感觉淡到,大家偶尔会觉得她们对她根本不重要。但一些瞬间,又会让人觉得你对于她——
非常重要。
她尤其真诚。
具有魔力的认真、诚恳,在这个社会发展之快,精神状况掉队的世界里,她缓慢的、坚定的,和人建立、享有健康平和的关系。
这样的人,当然会想要靠近。
覃笙插在衣兜里的手蜷缩,突然发现自己全身绷紧,松懈下来后,肩背也很酸。
“那翟阳完蛋了,我们更加胜券在握了。”王小明一边环住一个人。
薛以洁突然开口:“对不起。我也要坦白一件事,可能是坏事,可能有点严重。”
三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我把你前夫给炸了。”
.
解晋在大年初一的晚上住进了看守所。
除了律师都不允许探视,他钥匙、通讯设备上交,换上囚服,鞋子也脱掉,鞋子要花钱买,费用之后会通知到他的家属。
解晋脸上情绪不好,加绒毛鞋散发着作呕的脚臭,让人怀疑这堆要花钱购买的鞋重复利用,根本不会洗。
他的晚饭是一碗面条、一碟公用的榨菜。面条装在他的盒饭里,盒盖上印着他的编号:1035。吃完后他要自己洗碗,把干净的饭盒交上去。
晚些,炊事人员又来发了一锅饺子、一次性碗筷和4颗糖果。房间4个人。解晋有些高兴,这下他不用洗碗了,但饺子是速冻的,很难吃。
他听见看守所外的世界传来烟火的响声,他端着碗看向窗外,窗户开得很高,方正,烟火都像被框死在画里。
初一晚上他居然在牢里,吃速冻饺子。
太悲催了。
同一时刻,私立医院,清醒了几个时辰的翟阳躺在病床上听烟火声。
他目前只能喝清粥。
除夕他被送入医院抢救,初一脱离危险。那晚他中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折返,离开了爆破的中心点,但被爆炸的余波冲击昏迷,铁架子砸到他的身上,一条腿有非常严重的贯穿伤。
他喝了两口粥,看着手心两枚女式婚戒。
一枚是冰火岛上,他从被迫gao潮的她手上摘下的戒指,薛以洁的戒指;一枚是转卖鱼缸后,买家主动联系送回的戒指,他的戒指。
“对,我在那个鱼缸里发现了一枚戒指,我对珠宝、钻石有些研究,想着是不是女主人在造景的时候,意外将戒指掉进去了,这样铺满天然宝石的底部,就算是有什么闪亮的东西掉进去了,也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吧。”
“不管怎样,能意外在社交平台上收到这个配置独特的鱼缸,简直是意外之喜,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贪。”
“不过,为什么要把这个鱼缸卖掉啊,保养得这么好。为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她想要卖掉他的戒指。
那时,崔静突然要卖了家里的鱼缸,翟阳看着那一枚璀璨依旧的戒指,心抽搐起来。新定制的戒指过几天就要送到了,比这第一次的婚戒更好,更精妙绝伦,更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