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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腾——

山门匾额上梳理羽毛的一只雀鸟,蓦地惊飞而去。

两道人影迈着风风火火的步子,长驱进了四顾门。

有门人迎上来,“门主,副门主。”

李相夷快速打过招呼,吩咐道。

“通知下去,所有院主副院主,各方执事去议事厅议事。”

“事发紧急,要快。”

“是。”门人领命去办。

两人从天机山庄回来,片刻未歇,直奔议事厅。

路上,碰见一清婉的素衣人影。

“相夷,你,你们回来了。”

两人刹了下步子。

“阿娩。”李相夷唤道。

南宫弦月叫了声,“乔姑娘。”

“你们聊。”他微微一笑,迈步先去了议事厅。

乔婉娩见他远去,端庄的神情松了几分,笑对李相夷欲说什么趣事。

李相夷却先开口,“阿娩,你是六院院主之一,正好我们一块过去。”

“现在有件事十万火急,我得说一下。”

乔婉娩见他神色严肃,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收笑道,“好。”

两人一道往议事厅去。

李相夷心里装着事,一时没注意些东西,行路走得极快。

乔婉娩要几欲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相夷。”

“怎么了?”李相夷回头,步子没慢什么。

乔婉娩本打算,在路上把刚想说的,同他说了。

话到嘴边,还是作罢。

一个心不在焉的人,也不太听得进去……还是之后再说吧。

她摇摇头,“没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相夷感觉她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过往不曾有的叹息。

那叹息似一缕烟,飘在大片的雾里。

白通通糊在一起,不能分明地揪出来。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两人就着有些许怪异的氛围,继续往前去。

到议事厅后不久,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长桌坐满了人头,李相夷开始说漠北邪教和黑虫子的事。

接着分配任务,安排众人行事。

会开完,大家得令散去后,议事厅只剩了李相夷和南宫弦月。

这时,一门人逆着人流快步而来。

“报告门主副门主,风陵剑派求救!”

李相夷蹙眉,“求什么救?”

“金鸳盟的角圣女,前两日带人围了风陵剑派山头。”门人答。

李相夷闻言,嗅到了麻烦的气息。

南宫弦月则先是看热闹般地,“哇”了一声。

直到李相夷半是无语,半是疑惑地瞥他一眼。

他才假咳一下,正色问。

“因何围山?”

门人组织了下语言,说,“数日前……”

李相夷他们辞离小青峰,去往天机山庄没两日,金鸳盟险些逢上桩喜事。

风陵剑派大弟子苏景,领着媒人,还有一队人马担着聘礼,前往金鸳盟向角丽谯提亲。

早在三年前的武林大会时,他便为角丽谯的容颜所吸引。

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娶她为妻。

奈何掌门并不赞同,时至如今,才松了口。

苏景喜出望外,当即着手准备,上门提亲。

没想到的是,整个提亲队伍,竟命丧金鸳盟。

风陵剑派得知后,掌门独女风小栗,带人前去讨要说法。

但讨要不成,只得铩羽而归。

回去后不久,角丽谯就领着人马,对风陵剑派进行了包围。

放言,“本姑娘耐性不好,限你们三日时间,把风小栗,及所率弟子交出来。”

“如若不然,休怪我打进去,自己拿人了。”

于是,她和雪公血婆,及金鸳盟的人,在山下扎起营安起寨,每隔半个时辰朝山上放两支响箭,逼风陵剑派交人。

风陵剑派远不敌金鸳盟,急得焦头烂额。

三日之期将至,无奈下,只能向四顾门求助。

以给他们的大弟子,和全派上下一个公道。

门人禀报完,退了出去。

“看来,我们得亲自跑一趟风陵剑派了。”南宫弦月叹口气道。

角丽谯好歹会看他们三分薄面,派其他人去,怕是拗不过的。

当然,最管用的还是某个人——

“去之前,还是得先找老笛问一下。”李相夷头疼地揉下眉心。

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刚要出门,听得窗户哐地一声。

扭头望去,一个高大的墨蓝人影窜进来。

李相夷啧一声,“你不能走门?”

“正常人才走门,他这儿——”南宫弦月指下太阳穴摇头。

“说得你们经常走似的。”小笛飞声边过去,边反唇相讥。

李相夷咳一声,跳过这个话题。

“你过来,想必是知道风陵剑派的事了。”

小笛飞声颔首,“无颜同我说了。”

“那你怎么看,他们要向金鸳盟讨公道这事?”南宫弦月拿眼瞧他。

小笛飞声闻此捏紧了手中的刀,通身透出肃冷的杀伐之气。

“风陵掌门独女,率人连杀我金鸳盟六十七人。”

“本尊确实要向他们讨回公道。”

李相夷和南宫弦月皆是一震。

此话跟风陵剑派的求助表述有所出入。

“从何说起?”他们问。

小笛飞声言简意赅地道来。

六日前,风小栗一行人,前往金鸳盟讨要说法不成离开后,劫杀了金鸳盟的一支外出返盟队伍,统共六十七人。

“这么说来,”李相夷摩挲了下下巴,“角大美女围山,倒也无可厚非了。”

“不过,”他顿了下说,“提亲队伍全员命丧,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小笛飞声摆头,“不知。”

“无颜与三王当时不在盟中,只有角丽谯和她麾下的人清楚。”

但是后者,现下跑去围山了。

小笛飞声微一侧身,避开面前二人视线,不知以何种情绪道。

“角丽谯虽性情利辣,做事倒也有分寸。”

“这件事或另有隐情。”

李相夷一挑剑眉,“你倒是信任她。”

南宫弦月嘴角勾笑,“你倒是维护她。”

小笛飞声斜他们一眼,那眼神,比吹毛利刃的刀还利。

“实话实说而已。”

两人异口同声,“欲盖弥彰啊。”

小笛飞声忍无可忍,直接把手里的刀,连刀带鞘朝他们扔去。

“倘若真是她做的,本尊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两人一人出一只手,接住刀撂桌子上,不开他玩笑了。

“嗯。”

“那你们盟中可有苏景的尸身?”南宫弦月动了下眼珠道。

“风陵剑派的求救之言,说是你们残杀提亲队伍后,把尸体抛到了荒郊野外。”

“只有一具除外。”

“提亲队伍统共是二十三人,”李相夷接过话,“风小栗等人在野外捡回去二十二具。”

“而大弟子苏景的尸身,竟不知去向。”

“风陵剑派的人认为,是你们藏了起来。”

“要求你们归还,并给个说法。”

“说法。”小笛飞声负手冷笑。

“本尊还没找他们讨说法,他们倒先管我要起来了。”

言罢俄顷,他才回两人的话,“并无发现。”

“那就奇了怪了。”南宫弦月迷惑道。

李相夷抓起挂墙上的少师,“走吧,去风陵剑派对证。”

三人大踏步出了议事厅,去马厩牵马。

不久后,蜿蜒的路上尘泥飞溅,小青峰已远在三人身后。

风陵剑派并不远,快马也就一日不到的路程。

而且,还夹在四顾门去天机山庄的路线上。

他们赶到风陵剑派所在的桐安镇时,遇见了慢上一步回小青峰的李莲花三人。

三人听他们说及此事。

李莲花在密玥传音里“唉”了一声,“这角大美女跟风陵剑派也是有缘分,说对上就对上了。”

在他们那个时空,角丽谯与风陵剑派闹过不少矛盾。

尤其是风小栗,常向她进行挑衅。

角丽谯恼羞成怒,险些屠了风陵剑派满门。

笛飞声对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李相夷若要动手,本尊这回绝不姑息。”

他回想起当初,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出手救了角丽谯,没让她死在相夷太剑下。

如果人那时死了,大抵生不出后来的诸多事端。

也许他和李莲花,根本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万事,没有如果。

他思绪飘远的时候,方多病半是嘲弄的话音响起。

“自大狂,这回可轮不上你去姑息。”

“也犯不着,”李莲花摆手,“还只是围山呢。”

这次的角丽谯,没二话不说地杀上山去,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还有些点,似乎也不大一样。

比如,提亲队伍从来就没有横死金鸳盟。

再者,风陵掌门一直不同意苏景娶角丽谯为妻,缘何会准许他去提亲?

因为这个时空的角丽谯,不再心狠手辣兴风作浪,算不得妖女了?

总归,要去瞧一瞧,才能弄清真相。

于是乎,他们也跟着李相夷三人去了。

时是这天日上三竿,莲花楼载着六人一狗,到达了愚山山脚。

茂盛的林木间,隐匿着一顶顶帐篷。

帐篷很多,以至于待在里面,或是守在周围的百十来人,显得稀稀拉拉的。

其实本来,住着十倍不止的人。

只是大多数的人,往山上去了。

整个队伍提刀拿剑,刀尖剑尖的银光,凛冽了一路。

守山门的弟子,眼睛忽被那寒光一割,下意识抬手一挡。

而后火急火燎地,往派中狂奔而去。

“报,掌门——”

他冲进正殿内,向背手踱步的一个棕服男人高呼。

那人乃风陵剑派掌门,风珏。

他当即转过身,紧缩的目光投向来者,黑色山羊胡子随出口的话而抽动。

“何事惊慌?”

一秒不到,又补道,“他们上山了?”

弟子点头,“正是。”

风珏凝眉思索片刻,当机立断道。

“我先带人去稳住那妖女。”

“你叫人再去催催李相夷,让他务必要快!”

“是!”弟子领命正要转身。

风珏又探手叫住他,“等等。”

“让人看好小栗,别让她出来。”

弟子应下,这才急急忙忙跑开。

风珏提上剑,也快步出了正殿,带领门中弟子赶赴山门。

尚未至,一道疾风席卷着惨叫荡来。

十几个弟子为真气震飞,结结实实地滚落在他脚边。

“妖女!”风珏大喝一声。

来者正是金鸳盟众徒,为首的角丽谯,一袭红衣冷艳招展。

面对这个称呼,她只是漠不关心地嗤了个气音。

风珏扬起声,“你毒杀我大弟子苏景,还有整个提亲队伍。”

“如今又围上我风陵剑派来,欲屠我同袍。”

“四顾门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我会怕四顾门吗?”角丽谯冷笑,表情像在听疯狗吠叫。

“再者说,你们门中死了人,与我何干。”

“倒是你们,杀害我盟中六十七条性命,还厚着脸皮同我谈公道。”

“公道。”她面色一下犹如冰霜。

“三日之期已到,是时候还回来了。”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罪魁祸首交出来,尤其是风小栗。”

“否则——”

风珏打断她,哼道,“交出我女儿,休想!”

角丽谯顿悟什么,“这么说,你个老不死的,是愿意代女受过了。”

“我这人慈悲心肠,准了。”

风珏见她如此态度,不由得怒火中烧。

抻着食指指着她,欲叫骂什么。

就是还未出口,一道熟悉响亮的声音飘来。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无须牵连到我爹身上。”

循声而去,一道竹青人影挤开人群,昂首阔步地步上前头。

“小栗。”风珏压低嗓音。

“你怎么来了?”

“我的事,我自当来。”风小栗看他一眼,继续向前。

风珏拽了她一把,“胡闹。”

“给我回去!”

风小栗甩开了,“我自有分寸。”

掌声鼓起,角丽谯连啧三声,“大难临头,还真是感人呐。”

风小栗站定对峙,扫了她两眼。

“真不知道我师兄看上你哪里了。”

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哪一点比她好?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恨父亲的糊涂。

怎么就许了师兄去提亲,导致误了卿卿性命?

可归根到底,错在角丽谯。

她化悲为愤,目光钉子似的盯着对方。

“你便是不爱我师兄,也犯不着使如此下作手段,去加害于他。”

“一个听不懂人话的臭男人,还配不上我动手。”角丽谯不屑。

“说到下作,何人堪与风大小姐相比。”

风小栗理直气壮,“我杀你金鸳盟六十七人,不过是以牙还牙,再讨些利息罢了。”

角丽谯怒极反笑,“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还真是狗钻刺猬窝,不要脸。”

风小栗拔剑相向,“你既敢打上山来,我只提一句。”

“还我师兄!”

她并不说师兄的尸身。

在她心里,根植着一种固执的怀疑。

师兄没有死,而是被角丽谯藏起来了。

不然为什么,她在抛尸地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师兄那一具。

角丽谯也握紧剑,剑身银光潋滟,映得红衣如血。

“本姑娘也只提一句,今日,你必须死!”

她抬手一挥。

“给我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风陵剑派只好迎战。

双方嘶喊着,挥剑舞刀地对冲过去。

就在这时,房屋顶上掠来几道虚影,踏瓦而下。

最先落地的人影,高声道。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