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三号替补伴郎耿书海车祸,窦逍作为聚会的东道主,又觉耿总人不错。
稍加琢磨,就也跟着徐郅恒去医院看伤员去了,只得任由他九妹把司恋领走。
他跟去医院,一方面出于礼节,另一方面,窦逍想当面问问耿总事故起因。
是不是跟他情况类似,也因路遇野狗冲撞之类。
或许……到底有没有狗还两说呢。
可别真像徐老二那乌鸦嘴说的,这穷乡僻壤的地界儿真有什么脏东西。
同去的还有祝又又。
出于很多原因,排在首位的,是自责。
因为是她把耿书海拉来当替补伴郎的,为了刺激姓萧的某人。
耿书海在得知实情后并未立马同意,差点也当场改姓萧。
萧索的萧。
正当祝又又意识到自己这么利用人家不厚道、要以玩笑掩饰说算了之际,这个耿直宽厚的好男人还是答应帮忙了,这才有了今天的试样衣,以及后面的车祸。
虽说是意外,可她祝双自小没干过此等坑人的事儿,真真愧疚难当……
书回七月暴雨那夜,从开元名邸离开、祝又又开着甲壳虫将萧拾年送回什刹海后,看了看路况,知道东边儿积水严重,就想绕道去她堂姐祝婷家凑合一晚。
两人临分别前,萧拾年还替她给朋友打电话确认了下,确定祝婷家所在东南四环位置地势较高,交通也没瘫痪,才放心叫祝又又开车离开。
不叫她走萧拾年也没别的辙,他住的院子大几间房都改成乐队排练室了,只有一间房能住人,是他个单身汉的窝。
他觉得就算是他让给祝双、自己躲出去排练室凑合一晚,那两人也是同在一间院子,对人家女孩子影响很不好。
呵,别说他不留人,祝又又那会儿心态好不容易调整好,比这男的更想保持清醒保持距离。
没指望萧拾年假客气,她油门儿踩的十分干脆。
大概是老天不想让她干脆吧,偏要在她回家半路给她安排些状况。
回堂姐家的一路雨小了一些,即便是下高架后路况稍差,路中机动车道也还好。
不过路边积水至少漫过脚腕,看样子降雨量再大些,水还会更深,估计会漫到路中央。
无妨,祝又又出了闸口再过俩路口一拐,就能到堂姐家的小区——江山秀苑。
下就下吧,反正也淹不着她的小虫子。
可从古至今,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永远有一种叫做‘贫富差距’的东西存在。
像祝又又这样的燕城独生女,家族实业生意兴旺昌盛,她就算啥都不干,光吃房租都要比很多人过得阔绰。
这很多人,就包括眼下,在路边艰难淌河的那些行人。
道路湿滑,不能开太快,祝又又慢慢开车粗溜着,很难不注意到雨中那些人。
他们有的打着伞艰难行走,有的蹬着自行车或电动车费劲巴咧冒雨行进。
祝又又几次想停车问问有没有行人实在困难,若是顺路、她愿意捎人家一段儿。
可近年来,诸如此类年轻女子因做好事-导致自身陷入危险的新闻层出不穷,祝又又忍了一路圣母心。
终于在看到一个母亲推着自行车,不小心摔倒后,这位富家小姐还是忍不住、将车停在那妇女摔倒位置前方不远处。
连伞都没打,祝又又冒雨跑到近前查看。
凑近才知道,那自行车后头还坐着个瘦弱的女孩子,胳膊腿都擦破皮流血了,这会儿摔在地上被儿童座椅卡住,完全动不了,只在那咧着嘴哭。
可她只有哭相,没有声音,不知是不是没力气了。
再一看,推车的好像也不是个母亲,是奶奶或姥姥,体格健壮,一看就是整日劳作的不易之人,这会子貌似也是刚下工。
因为她车筐前头还绑着保洁工具,手腕、后颈……好几处都贴着膏药,肩上披着个黑塑料袋。
孩子身上也有,是保洁人员常用的那种厚实的黑垃圾袋,比家用的大些。
不容分说,祝又又先善意地喊着、帮妇女将车和孩子扶起来,一问才知,他们就住在和江山秀苑隔着一片绿化防护林的平房区。
祝又又没给妇女犹豫的机会,直接抱着孩子催她赶紧上车,要送他们回家,“走吧大姐!我顺路!”
妇女心疼她那破自行车,但更心疼孩子,看了看清洁工具,她咬了咬牙,只从桶里掏出个包抱上,没再管别的。
包不能丢,是因为里头有她新买的擦玻璃神器,那是她吃饭的家伙。
顾不上身上都是水、弄脏了车子,祝又又只蹭了蹭鞋底,确保刹车油门不打滑就得。
出发奔平房区,一聊才知,这的确是祖孙俩,这奶奶才四十多岁,这孩子是聋哑的。
路程不长,祝又又始终不忘保持一部分提防心理,没敢多问多聊,只在到了平房区路口抽出几张现金塞给那妇女,叫她回头再买辆自行车,照顾孩子要紧。
妇女没要,连连道谢后,便抱着孩子再次冲进雨里。
肩背上还套着那个黑塑料袋。
这一幕给祝又又触动很大,她后来还因自己此次善举-萌生出一些从底层疾苦出发、拓展新媒体选题的先进想法,粉丝体量也因此进一步扩大。
当然,那是后话。
雨中坐在车里的又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觉得像她这种富家小姐,从未对柴米油盐发过愁,吃过最大的苦,恐怕就是暗恋的苦。
那如果真就这么放弃了,她这么久以来吃过的苦,岂不是全白吃了……
短暂失神,她的暗恋对象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到没到堂姐家。
萧拾年早就不像两人初识时、说话那般冷冰冰了,他只要好好说话,就会透露出一股温柔。
也或许只是祝又又的错觉。
“到了没?怕影响你开车,估算着你差不多到了才打给你。”他那边很静,一点杂音都没有。
寂寞在放大。
这样的雨夜,祝又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很想有他相伴。
人不在,有声音陪陪也好。
她没说自己还没到,就如寻常聊天般开启话头,一边垂眸鼓捣着指甲,一边将自己刚刚做好事的过程讲给这男的听。
不出所料,萧拾年直白地批评她安全意识差,还老气横秋地警告她别有下次。
两人聊的时间不短,直到耳根子发热,祝又又才恍然想起自己还在雨里。
再一抬头,周遭的水如海浪一般,正朝她的车涌来。
而她和她的甲壳虫,俨然被滞留在沙滩的小船。
心里一慌,祝又又没再一个人硬刚老天爷,赶紧将自己的处境告知给萧拾年:“完了完了,平房区这里排水不好,桥底下又洼,我车周围的水好像、好像有点深了!”
萧拾年心头一紧:“你还没到你姐家?一直在道边儿?!”
祝又又支吾了一声,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萧拾年没再废话、也没再埋怨她不知轻重缓急,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出门:“发位置给我,先试着打火儿,能给油就往高的地方开,低挡慢给油,中途别熄火也别换挡,我马上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