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看着大王戏谑的神情和阴险的眼神,心里清楚,他怕是要用刑了,不过自己心中反而有些期待,只要能扛过去,雅沁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也能扔掉贪生怕死的帽子,最重要的是,若是再有机会见到芸曦,不会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羞愧的看着她。
大笑过后的韩铭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大王:“别看我是个酒鬼,但这酒喝多了,身上可就没什么感觉了,有什么本事就来吧。”见惯了尸身血海的大王竟被韩铭的孤傲震撼到了,迟迟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死死的盯住他,想找到一丝胆怯,但看到的只有狂热和期待。
既然看不出什么,索性试试脚下之人的胆量,大王挥挥手:“你们去招呼招呼这人,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铮铮铁骨。”韩铭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疼痛他自然是惧怕的,只是在这淮阴蛰伏已经很久,若是错失这次机会,怕会失去一飞冲天的机会,只能咬咬牙,赌这个大王只是想试探他,此人多疑,只有挨了这顿打,他才可能会上当。
皮鞭已经扬起,朝着韩铭的后背就是一阵乱抽,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哀嚎,大王心中兴奋异常。韩铭也就是个读书人,根本不经打,十几鞭下去,也就昏死了过去,大王觉得还未尽兴:“你们去寻些冷水,把他给我泼醒了。”冷水很快取来,顺着头顶缓缓流下,后背的血痕被洗去,皮开肉绽,如同沟壑一般,韩铭被这钻心的疼痛惊醒,已经无力哀嚎,只能喘着粗气,用不屈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大王。
大王见过不少铮铮铁骨的汉子,从未见过韩铭这样的,明明是弱不禁风,几鞭子下去就扛不住了,却不开口求饶,只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大王心中已有几分佩服,但更多的是征服这个读书人的欲望,大笑着拿起身旁的酒坛:“此人既然是酒鬼,本大王这里还剩半坛美酒,请他喝。”话音刚落,身旁的喽啰立刻取走酒坛,朝韩铭血肉模糊的后背泼洒了上去,这样的疼痛远非皮鞭抽打可比,两眼一黑,韩铭又晕了过去。大王可不想就这样把人整死了,想要的消息还没个答案,挥手招来身边的喽啰,上去就是两巴掌,喽啰捂着通红的脸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王叫过一个头领:“你懂些岐黄之术,看看他怎么样了,此人身上定有秘密,可别就这样死了。”头领点点头,带着身旁的药箱,来到韩铭身旁,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铭,摇摇头,手指试了试鼻息,又把量了脉搏,叹了口气:“大王,此人气若游丝,脉搏微弱,怕是离死不远了。”大王听后有些着急:“这家伙,明明不经打还如此嚣张,如何,还能救活吗?”头领想了想,点点头:“自然是能救,不过需要时间。”大王想了想:“赶快施救,一定要快,此人一定藏有秘密,谁会来这苍淮岭探路,一定要问出些什么。”头领示意让喽啰把韩铭抬走,大王不知他想做什么,叫住了打算离去的头领:“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把他带去哪里。”头领缓缓答道:“大王,老夫原本是郎中,日子艰难,来这苍淮岭采药,大王救了跌落山崖的我,因为老夫这医术,才有这头领的位置,但老夫终究还是个郎中,在这地方,不适合救人啊,只能带他回我房中救治。”头领说的有道理,大王也不阻拦:“那就去你房中医治吧,记得,救醒了他,一定要问出来意。”头领点点头,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
被派去哨岗的几人已经到了谷道的入口,夜黑风高,鸦雀无声,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头领心情郁闷,回头看了一眼山寨,那里热闹的气氛丝毫没有减弱,愤怒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探子,忍不住踹了一脚:“都怪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非要把那人抓来,自己不想好过,还拉上我们。”那人也不示弱,立刻起身,怒道:“这能怨我,那酒鬼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若是放任到了山寨,大王能放过我,你们能放过我,等到明日,老子立下大功,有你求我的时候。”头领怒极反笑:“好好好,别说我碍着你凤凰腾达了,既然酒鬼是你招来的,那你就去苍淮岭等着,等他身后的大鱼。”听到这话,探子有些胆怯,站在原地,并未转身出谷。头领不耐烦的又踹了一脚:“怎么还不快去,飞黄腾达的机会要跑了。”探子吃痛,跌倒在岩石边:“万一那是陷阱呢,大王还没下令,我才不去。”头领拔出了腰刀,架在探子脖颈:“刚才的嚣张劲哪去了,一个酒鬼能审出什么,若是错过了这次好机会,以后还得在我手下,有你好日子过。”这话倒是不错,虽是不情愿,不如拼一次,脸都已经撕破,赖在这里,以后也只会是苦日子。
探子咬咬牙,艰难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苍淮岭走去,口中骂骂咧咧。头领见他终于离开,阴笑道:“该死的东西终于走了,还想爬到老子头上,想得美,最好死在外面。”身旁的喽啰凑了过来,小声说道:“老大,万一这家伙真的发现了大鱼,大王高兴,可真是会提拔他的。”头领轻蔑的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你说的没错,我们大王一贯是赏罚分明,但也得他能见到大王才行,你们先去岗哨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们清楚,此时头领火气很大,说不准又要爆发,都不敢迟疑,很快就上了岗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王大姐躲在大树后面,看着雅沁,轻声问道:“听刚才他们的对话,那个韩铭应该是进到山寨了,那怎么还不见他们去劫道,不会是这个韩铭把我们出卖了吧。”雅沁看了一眼王大姐,示意噤声,凑到王大姐耳边说道:“大姐别急,再等等,多半是他们这个大王不简单,没那么容易上当吧,派他们出来打探,应该是韩铭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们,这个韩铭不简单啊,或许这次真的能成。”说完,雅沁目光扫了一眼岗哨,探子们已经爬了上去,正在四处张望。雅沁的目光正好落到了岗哨后面的密林,见到队长正小心的架上箭矢,雅沁不想他立刻出手,不停的示意,可惜队长没能见到,阴寒的箭锋已经瞄准了探子的后背,就在这时,一只猴子出现在了岗哨旁的树杈上,好奇的猴子拨弄着铃铛,叮当作响。探子以为发生了什么,立刻回头,队长只能收回箭矢,正巧看到雅沁在不停的摇头,虽不知何事,只能收起弓弩,还是拦住了,雅沁也舒了口气。
铃铛叮叮当当的,让人心烦,躺在谷道口的头领大怒:“你们在搞什么鬼,是想让大王听见,处置了我们吗?”探子着急的想赶走猴子,却把手中长枪滑落到路旁,差点就砸中歇息的头领,见到阴寒的枪锋,头领倒吸一口凉气:“反了,反了,你这家伙竟然想暗害老子,真该把你也一起送出去。”探子赶忙解释:“对不起老大,是有只猴子,一直在拨弄铃铛,我一时着急,长枪没有抓稳,怎么会要害老大你呢。”头领气急败坏的骂道:“都是废物,一只猴子也处理不了,那就把铃铛扯了,吵得老子心烦。”既然头领都发话了,探子也不再犹豫,一把扯断了线绳,猴子抓过铃铛,叽叽喳喳的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之中。
示警的铃铛没有了,队长笑了笑,再要想除了这些探子就容易多了,即便不能同时除了,也不怕会有人示警报信。
王大姐见那猴子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雅沁大惊,立刻捂住了她的嘴,还好有长枪落下的一幕,头领以为是岗哨上的探子在笑,怒骂道:“你们笑什么,是笑老子,还是笑猴子。”探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摇头,不知道刚才是谁笑的,最后赶走猴子那人最了解头领,若是狡辩,怕真的会被处置,硬着头皮又笑了两声:“这猴子真有意思,拿了铃铛就跑。”头领啐了一口:“一群废物,难怪会被个傻猴子欺负。
好在没有被发现,雅沁盯了一眼王大姐,她羞愧的背过身去,雅沁小声说道:“大姐,小心些,差点就被发现了。”王大姐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不敢再看雅沁。
虽然过了半个时辰,撞在岩石上的手臂还在渗血,探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到了苍淮岭,原本还想再向前走走,隐约看见了火光,还有马蹄声,立刻闪身藏入了密林之中。
彭越带着手下终于赶来了,看着越来越狭窄的前路,无尽的密林,高耸的山石,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身旁的副将赶了上来:“大人,为何停下了。”彭越正想回答,却发现前方密林之中露出了一块衣襟,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显眼。彭越佯装抚摸胡须,给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也发现了藏在密林的衣襟,之后的话也就没有再说出来。
歇息了片刻,马蹄又踏出,不过十分缓慢,彭越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将:“这个韩铭真不靠谱,你就不该让一个酒鬼去探路。”副将羞愧的低下了头:“大人恕罪,末将也不知道这韩铭竟如此嗜酒如命,误了时辰,要不我们就在此等等吧。”彭越犀利的眼神瞪了副将一眼:“前方战事吃紧,将军命我等押运银饷,如何能因为一个酒鬼就耽误了行程,不用管他,继续前行,三日之内必须赶到巨鹿。”副将一副谄媚的样子:“还是大人英明,料想那王离猜不到我们会绕到齐地。”彭越自信的笑了笑:“王离匹夫,不过是仗着祖荫罢了,他的俘兵在何处我早就了如指掌,让他慢慢等着去吧。”副将佯装惊讶:“大人如何会清楚王离的行军路线,难道是章邯送信。”彭越瞪了一眼,示意他噤声:“自己知道就行了,让旁人听了去,祸害将军的布阵。”副将不敢再多言,退到彭越身后。
探子心里狂喜,这次必然会立下大功,虽然章邯是何人他不知道,但这王离驻军离此地也就三百多里,山寨上下都很清楚,大王有意投奔王离,只是苦无投名状,他探听的这个消息怕是比马车上的金银还要值钱。
探子慢慢退入密林深处,最后看了一眼缓缓前行的军队,看不到尽头,怕是有千人以上,虽然有些震撼,但并无恐惧。
探子很快就回到了谷口,见到哨岗上已经有人守着,头领正躺在谷口,倒吸一口凉气。他很清楚,这些人是在等他,刚才已经撕破面皮,说不定真的会对他痛下杀手,若是这样等着,见不到大王,也是死路一条。
等了片刻,探子横下心来,冲出了密林,朝谷口跑去。头领见他跑来,果然站起身子,抽出腰刀,哨岗上的弓弩全都对准了他。此刻已经容不得半分犹豫,探子立刻停下脚步,用尽力气大喊:“有人攻来了,至少千人。”此声大喊,可传十里之外,山寨之中定然能听到。敌人至少千人,头领心中盘算该如何是好,趁着这个间隙,探子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山谷,等头领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能破口大骂:“这该死的东西,让他诈了,立刻放箭。”箭矢如暴雨般落下,可惜早已没了探子的身影。
大厅之上,大王还在等韩铭的消息,却见到探子跑了进来,立刻质问道:“发生何事,怎么如此慌慌张张。”探子:不敢迟疑,将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大王听后心中窃喜,看来这次不但能得到银饷粮草,还有机会投奔王离,甩掉这山匪的帽子。难怪章邯驻守大梁月余,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早就和叛军暗通款曲了,把这消息告诉王离,至少也能混个偏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封侯。大王越想越美,忍不住竟笑出了声来,手下人都疑惑的看着他。
大王看着手下异样的眼神,知道刚才的表现有损平日里的形象,盯着探子问道:“有没有看到敌军有多少人。”探子点点头:“具体多少看不出,苍淮岭中都是火把,绝对在千人以上。”听到这话,大王心中凉了半截,山匪只有五百多人,而且良莠不齐,敌人虽然是叛军,但是训练有素,况且有千人以上,正面攻击,就是以卵击石,若是就这样放过去,银子没了是小,投奔王离也化为泡影,心有不甘。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郎中走了进来:“大王,那个酒鬼醒了。”大王二话不说,起身朝郎中房间冲去,如何决定,还是要看这酒鬼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