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雅沁想到了办法,王大姐也并未追问缘由,立刻去了项家庄,把事情事情说清楚,带着马车和车夫又回到了坊市。
王大姐也不心急,在坊市之中又转了一圈,原本米商们不明白她午后为何离去,见她这么快又来了,都是面带笑意,有些更是直接拿出笔墨,急切的更改木板上的价格,竟比午后时分又高了两成,其余米商见到,更是争相效仿,坊市之中热闹非凡,王大姐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心中对这些奸商生出鄙夷之感。
秦老板没想到王大姐这么快会回来,听到坊市街道嘈杂的吵闹声,才缓缓出门查看,竟是王大姐又来了,而且已经到了秦家米铺门外,立刻笑脸将她迎了进来。
秦老板还未开口,王大姐已经问道:“秦老板,你能卖我多少米粮。”秦老板稍加思索:“最多可以卖你两百三十车。”王大姐听后,笑着点点头:“还是秦老板家大业大啊,居然又这么多的存粮可卖,那好吧,我就要了这两百三十车米粮,就按照你之前说的价格吧。”见王大姐说的云淡风轻,秦老板心中疑虑更甚:“王掌柜,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两百三十车粮食,银钱都得万两,王掌柜怎么这么轻易就决定了。”王大姐叹了口气:“没办法,我那东家又怎会见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虽然我是舍不得的,也只能照办,况且她也说了,秦老板是好人,不能让你吃亏,即便再舍不得,万两也是要给的。”话音刚落,项家庄的马车已经停到了门外,秦老板吃惊的说道:“王掌柜,你怎么这么心急啊,我这店里的米粮最多只有五十车,剩下的还在城外祖宅存放,不如明日一早,我把米粮运来,我们再当面交易如何。”王大姐听到秦老板解释,灵机一动:“你的大半米粮在城外?那正好,不用运进来了,我也省事,按照我们东家的说法,两日后,米粮从城外运进来就好,还请秦老板直接送去项家庄。”秦老板点点头:“这样也行,不过王掌柜就不怕我诓骗吗?”王大姐微微笑了笑:“秦老板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毕竟当日能将粮食便宜卖给穷苦百姓的人,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吧。”秦老板心中震撼,明白王大姐这话中有话的意思,虽然他不会这么做,也是威胁到了他。秦老板堆着笑脸:“王掌柜说笑了,丧尽天良的事情,秦某自然不会做的。”王大姐点点头:“我只是携带了定金,剩余的等两日后粮食运到,秦老板再来竹云轩取吧。只是还有一事,希望秦老板能够配合。”秦老板没想到还有其他事情,更加疑惑的看着王大姐:“王掌柜请说,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做到。”王大姐侧目,瞟了一眼门外焦急的米商们,嘴角上扬,挂起一道笑意:“他们的价格又涨了两成,秦老板,你对生意不怎么上心啊。”说完,王大姐放下定金,转身离去。秦老板愣了一下,心领神会,行礼说道:“多谢王掌柜信任,五十车粮食立刻为您装车送到。”
秦掌柜送走王大姐,也学着坊市米商的模样,拿出笔墨,到走到门外,大笔一挥,改了价格。不过与其他人只加两成不同,秦掌柜直接加价五成。
见到秦家卖出了那么多米粮,有些米商忿忿不平:“秦老板,你卖的比我们还高三成,怎么你卖出去了,我们却没有。”秦老板微微一笑:“刚才我确实卖出了五十车,只是价格未变,与午后时分一样,现在存货不足,当然要加价了,至于加多少,这个得看客人的需求,郡守府也管不着。”说完,做出傲慢的模样,扬长而去,留下其余的米商在风中凌乱,反应快的立刻转身回店,也将价格涨到了与秦家一样,满意的等着王大姐再次上门。
雅沁正在房中等待结果,不过这次她丝毫不担心,商人的贪婪已经超乎了想象,如此贪婪,他们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王大姐推门而入,面上看不出丝毫疲惫,雅沁笑着点点头:“大姐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吗?”王大姐点点头,却又止不住的摇头,雅沁明白她的意思,无奈的说道:“大姐,你的意思我明白,刚才你走后不久,我闲来无聊,去柜台上看了看账本,别说两百车粮食了,我们连一百车都买不起,你是怕我担心,才没说出实情的吧。”王大姐知道瞒不住她,无奈的点点头,眼睛看着地面,她不忍心看见雅沁失望的表情。雅沁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大姐,你又何必这样呢,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告诉实情,我们一起应对才是啊。”王大姐叹了口气:“我们的老酒确实在齐地卖的不错,只是这几个月烽烟四起,银钱有很多还没收回来,前几日边界又出了山匪,逃回来的小厮说,银子都被抢走了,我不想你担忧,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你猜的不错,我在秦家米铺买了五十车粮食,银子已经花出去大半,剩下的我再想办法,你不用担心。”雅沁笑着说道:“大姐,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刚才坊市的价格又涨上去了吧。”王大姐气的咬牙切齿:“这些奸商,吃人不吐骨头,两个时辰不到,又涨了两成,还好秦老板说话算话,没有跟风哄抬。”雅沁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脸上未起任何波澜:“这样就好,想必大姐购买五十车粮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坊市,他们现在怕是还在涨价吧,那就太好了。”王大姐疑惑的看着雅沁:“你不会是太着急,傻了吧,这样疯狂抬价,竟然被你说成是好事。”雅沁笑着摇摇头:“当然是好事,只是这两天要辛苦大姐了。”王大姐自信的拍着胸脯:“辛苦什么,有什么要做的,吩咐就好。”雅沁点点头:“还请大姐收到粮食,立刻从水路运到城外,在城外找个热闹的市集售卖,价格比城中坊市低三成就好,然后在附近村镇收购粮食,价格比平常高两成,只要是好粮,全部购买,这样一来,粮食就在我们手中,再派人频繁进出坊市,购买几车那些奸商的粮食,让他们尝到些甜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至少还要五百车,价格也要与城外同步,他们涨,我们也涨。”王大姐恍然大悟:“雅沁,你的意思是拿这五十车粮食做生意,那些米商手中粮食不多,一定会去收购,赚取差价,但到最后,我们手中也没有了粮食,他们的价格却始终高于我们,最后我们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少啊。”雅沁赞赏的看着王大姐,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大姐也学会思考了,你说的没错,那就要等到三日后了,不必担心,做完了这些,三日后我自有办法应对。”王大姐自然相信雅沁,转身出门忙碌去了。
秦家运来的粮食已经送到了项家庄,管家见王大姐终于来了,着急的说道:“王掌柜,雅沁姑娘的决定我已经知道了,两百多车粮食,这可是大数目啊,我们家中还有些薄财,现在的价格,还能买个一百来车,少主若是知道,也一定会同意的。”王大姐拦住了要去购粮的管家:“老先生不用着急,雅沁已经清楚了一切,邯郸就在巨鹿侧翼,若是不保,项云必会腹背受敌,即使不是这个,雅沁也不会看着百姓受难而无动于衷,怀王这么做,就是为了削弱项家,雅沁也都看出来了,也已经有了对策,你不用着急。坊市的粮食确实得买,只是不用那么多,一会你派几个人,在坊市转悠一圈,寻几家好的,买上几车就好,现在请派人帮我把这五十车粮食送出城外,找个热闹的市集放下,等着售卖吧,购买的几车粮食,也这样送去市集售卖就好。”管家不了解雅沁,自然猜不到她的计划,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计划一切都很顺利,黄昏时分,王大姐已经在城外最近的市集搭好了摊位,留下几个庄客,打扮成农户的模样,自己又踏上了前往附近村镇购粮的旅程。
坊市之中,更是热闹非凡,自从老管家派出的庄客,购买了几车粮食,坊市好似炸开了锅,卖出粮食的米商眼中尽是金银,还未售出的,双眼满是嫉恨,却又暗藏希望,坊市的粮价涨得更加离谱,日落收市之时,已经比昨日足足高出一倍,大家也是极不情愿的关门离去,留下震撼人心的价格木板。
第二日清晨,王大姐已经跑遍了附近的村镇,也遇见了不少收粮的小厮,只是价格竟比以往更低,农人不情愿把手中粮食低价贱卖,还与这些奸商生出了不少冲突,王大姐全都默默的看在了眼中,只是自己不方便露面,虽然痛恨,却也只能静静离开。
村镇中的收购又开始了,王大姐躲在远处的树下,看着一切。
有个年老的农户着急售卖粮食,都是才打好的,还散出淡淡的香气,身旁站着他年少的女儿。那女孩虽然十多岁年纪,身上却没有任何朝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身披缟素,眼中含着泪花,不停的哽咽。
收购粮食的见到她这模样,心中窃喜,脸上却未起波澜,走到老农户身旁问道:“老人家,你这粮食是要卖吗?”老者并未答话,眼神也未抬起,却能感到深深的忧愁,只是微微的点头。那人看一眼身后的小厮,立刻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老人家,你们这是怎么了,如今怀王复国,海清河宴,你们怎么这般忧愁。”老农户终于开口:“家中老婆子染了风寒,前几日去了,我这女儿也因为照顾母亲,心力憔悴,怕是也染上风寒,怎奈家中贫苦,买不起汤药,也无力下葬,只能把这最后的口粮拿来售卖,你们若是想要,这辆车粮食按照市价就好。”那人一看机会来了,下手毫不留情:“老人家,你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这两车粮食我们要了,只是按照市价怕是不行啊,这样吧,我这里有二两银子,你卖我吧。”老农户听后,心中虽有怒气,却未发作,只是淡淡的说道:“年轻人,二两银子连一车都买不到,你若是无心要,还请不要拿小老儿打趣了。”身后的小厮脾气暴躁,听到老农户这么说,暴跳如雷,指着他骂道:“老东西,我们掌柜的诚心帮你,你还不识抬举,这样吧,我再加一两银子,把你这女儿一并卖给我们,当个婢女也好过跟着你受苦。”说完,作势就要伸手去抓,老农户本不想惹事,谁知道他们仗势欺人,佝偻着身体站起来,护在已经面无血色的少女身前。
王大姐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厮:“你们带人过去,两车粮食我要了,给老人家五两银子。”小厮点点头,立刻冲了过去。
刚才的冲突把村镇的农人都聚拢了过来,有些人劝阻道:“老孙头,他们一直都是欺负我们穷人,粮食让给他们吧,只要人还在就好。”老孙头依旧护着女儿:“二两就二两,你们把粮食拿走吧。”身后的小厮不依不饶:“什么二两,说好的三两银子,两车粮食加你女儿,今日不卖也得卖。”眼看事情已经无法收场,项家庄的庄客终于赶到,一把推开了两人,还在叫嚣的小厮没站稳,脸面着地,吃了一嘴的泥土,翻身坐起,气急败坏的骂道:“什么人,敢撞小爷我,不要命了吗?”庄客瞪了他一眼:“我刚才撞了个什么东西,怎么还会说话。”周围的农户听到,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厮脸面挂不住,立刻起身朝庄客冲来,又有三个庄客围了过来,把那小厮死死的围在了中间。那小厮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四个壮汉把他围起来,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腰都站不直了,颤抖着双腿,小心的退出了四人的包围,拔腿就跑,掌柜的见状,知道生意是做不成了,也跟着朝吴郡跑去,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庄客见捣乱的已经离开,从怀中拿出了五两银子,递到老孙头面前:“老人家,这五两银子,买你这两车粮食如何。”老孙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庄客:“先生说笑了,二两虽然不够,但五两也太多了,两车粮食最多能卖四两银子,老夫虽然只是个农户,也是不能骗人的。”庄客笑着摇摇头:“价钱我自然清楚,剩下的一两银子,就给你女儿抓些汤药吧,风寒拖不得的。”既然是这样,老孙头也不再推辞,眼中感动的老泪纵横,千恩万谢之后,带着女儿朝郎中家中走去。
王大姐见事情已经解决,满意的走了过来:“大家听我说,邯郸地震,百姓受苦,我们都是项家庄的,打算收些粮食,送往邯郸,现在按照二两五钱一车的价格收购粮食,希望大家能帮帮忙。”百姓们都围了过来,一个老农说道:“项家庄仁义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吴郡,我两个儿子,有幸得到英布将军的赏识,跟着去了巨鹿,推翻这帝国暴政,我家有三车余粮,不要钱,送给项家庄,天下百姓本为一家,不分彼此。”这话一出,百姓们争相拿出家中粮食,一时间小镇热闹非凡。王大姐摇摇头:“大家辛苦一年,就得些粮食糊口,就按照我刚才说的价格收购,不会白拿大家的。”很快,王大姐就收购了三十多车,带着剩下的庄客,前往下一个村镇。
自从王大姐到来,那些奸商再也收不到粮食,掌柜的和小厮只能心中咒骂,悻悻的回到吴郡报告。看着飞涨的价格,虽然心中不快,奸商们也并不在意少赚的这么一点,毕竟坊市价格已经涨到了十两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