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并没有下太久，不一会就停了。
但气温却一下子冷了好几倍。
天还没黑，街道两旁就没什么行人了，就连那些店铺也早早关了门。
城里天天都有死人，躺在街道旁边的小乞丐无人理会。
远远看过去，真像一条冻死的野狗躺在那里。
然而入夜之后，这个在别人眼中早就死了冻硬了的小乞丐，缓慢的动了起来。
他凹陷的胸膛似乎恢复了不少，喉咙里呼哧呼哧喘出一点气，艰难的摆动四肢，慢慢把自己撑起来，又坐着缓了一会，然后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拖着还有些一瘸一拐的步伐，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上。
小乞丐对这里的地形显然很熟悉，他虽然走得慢，但是并不迟疑，穿过最宽阔的街道，拐入另一片区域，一头扎进蛛网一样巷子众多的地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最后他终于来到了一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院落外。
站在靠近前门的墙根下，小乞丐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抬手轻轻摸了摸肚子，他叹了口气。
原本吃了一个包子，能抵一下饿的。
可是刚才差点被打死，他的身体为了活命，自行恢复，不但一下子把他吃下去的包子消化了，连带着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吃下去些东西，给身体补充的那一点营养也掏光了。
他现在是真的很饿，饿得恨不得把自己给吃了。
“咯吱——”
面前的门开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小乞丐连忙后退两步，抬头看向门后的人，一声勉强的“娘”还没出口，劈头盖脸的就又被打了几个耳光。
“你还知道回来？天天出去鬼混也就罢了，还给老娘闯祸没完！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
小乞丐鼻血又流了出来，他用手背不在意的抹去，抬起头目光阴冷的看着妇人，然后忽然转身就要走。
但是这一次没走成，妇人伸出手一把就把他拉住，并且把他朝门里拖拽，“给老娘回来，还想跑哪里去？滚进来！”
小乞丐挣扎了两下，心里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他这个娘，别看高挑瘦弱，闭嘴的时候甚至有点弱柳扶风的样子，但她的水平在修真界好歹算个金丹期，在生死城中已经属于高手了。
她要捏死他，根本易如反掌。
小乞丐放弃了挣扎，被死狗一样拖进了院落。
文骊娘把小乞丐摔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身前，垂眸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啧，这到底是在泥坑里打滚多少回，才能脏成这个样子？小杂种，老娘把你从一个才会爬的崽子养到这么大，可不是让你用这种看仇人的眼神看我的。”
她蹲下来，一把捏住小乞丐下巴。
文骊娘最近可能中邪了，忽然学那些矫揉造作的花楼女子穿薄纱熏香。
她的靠近让小乞丐闻到一大股浓郁又甜腻的香味，不仅呛得他鼻子发痒，甚至还有点反胃作呕。
他被文骊娘打量货物的视线激怒，明明知道现在的自己太弱小了，惹了文骊娘压根没有好果子吃。
但他或许真就是文骊娘说过的那样，一身反骨的贱种。
他对着文骊娘打了个喷嚏，口水和鼻涕喷了文骊娘一脸。
看文骊娘尖叫着松开他，不住用衣袖擦脸的样子，小乞丐哈哈的笑出声来。
真是可惜了肚子里的包子已经全消化了用来恢复伤势，他肚子里胃里什么也没有。
不然刚才他就不是打喷嚏，而是直接吐文骊娘一脸了。
文骊娘尖叫着，不断对他拳打脚踢，嘴巴里骂得要多脏有多脏。
很快，小乞丐就又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看你骨头还能硬到什么时候。”文骊娘蹲在小乞丐旁边，阴险的笑了，“你以为你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的角割了又割，故意每天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老娘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长成什么样子了吗？”
“呵呵……你可真是天真，别说你把自己搞成乞丐，你就是把自己毁容了，就凭你这一身血脉，多的是人想把你抓回去。”
文骊娘伸手，死死掐住小乞丐的下巴不允许他扭头，对他露出恶毒的笑容，“不想生不如死的话，你最好识相点乖乖听话，也别想着逃跑，你知道的，你就算跑到天边，老娘都照样能找到你。”
被小乞丐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文骊娘说完不算，还啪啪拍打了小乞丐的脸两下，力道很重。
要不是担忧这小杂种被打掉了牙齿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来，会影响到他的模样，文骊娘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小乞丐被文骊娘丢进了冰冷的水里，让他把自己洗干净。
小乞丐虽然很想继续恶心文骊娘，也不愿意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但还是那句话，他不是文骊娘的对手。
最终他还是洗了。
只不过他脑袋上裹着的白布他不愿意拿下来，而文骊娘或许也觉得他那血肉模糊的脑袋看起来恶心又晦气，对此没有强求。
文骊娘扔给他一套新衣服，就把他赶回房间了。
她在房门外下了禁制。
小乞丐嫌弃的把手里那套散发着香味的新衣服丢在地上，拿过自己换下来后用洗澡水随便搓了搓的脏衣服，晾在屋子里。
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半截的旧里裤，浑身瘦得没有二两肉，因为受到重创还没完全长好的肋骨在薄薄一层皮肤下清晰可见，更不提他前胸后背大大小小的伤痕。
此时他胸口的淤青也已经变成了一看就很恐怖的青黑色，一大团，横亘在他白净的胸膛上。
正常人受到这样的伤都不会是他现在这么一脸冷漠的样子，最少也得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这并不是因为他不疼。
也不全是因为被殴打受伤早就是他的常态，他已习惯忍耐。
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耐受力和恢复能力比起普通人甚至妖魔来说也不同。
生死城人员混杂，什么出身甚至什么种族都有。
人，妖，魔……
久而久之，自然就会有，半人，半妖，半魔……
这些混杂着两个种族甚至三个种族血脉的存在出现。
不过这样的存在那是生死城底层中的底层，是最被嫌恶的存在，基本上这样的“混种”要么就是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以后也活不久的。
小乞丐恰恰也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但他不是在生死城出生的。
他出生在北荒以北，魔域的边界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