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其说是两座墓，不如说是两个土包。
就埋在寺庙后面不远的地方，因为何树许多年没有回来了，生了好多杂草，差一点都没能找着。
他花了好一会才把坟包周围的杂草拔完，又给坟包添了几捧土意思了一下，最后在一看就历经风雨的简陋墓碑上刻上了张道一的名字。
何树供上专门带上来的一点水果和糕点，给烧了一点黄纸，又跪下恭恭敬敬的分别给他师傅和张道一磕了几个头。
戎珏和司岑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没有打扰何树絮絮叨叨和两位逝者说话。
司岑靠在戎珏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戎珏恩了一声，“底下有个阵。”
司岑也不觉得很奇怪，只不过，“茸茸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戎珏眸光一闪，语气如常，“我能瞒你什么？”
司岑哼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什么都瞒不住我。”
他点了点戎珏的胸膛，“让我亲自揭穿有人骗我，后果是很严重的，你记住，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骗我，善意的欺骗也不行。”
戎珏：……
戎珏伸手抓住司岑戳个不停的手指。
他手上戴了一副皮手套，原本是出门的时候他怕司岑冷，给司岑收拾的，包括还有帽子围巾什么的，但是司岑不戴。
今天一早起来，司岑就发现被他戴手上了。
司岑什么都没有问，但是戎珏觉得，他看向自己手时眼神有种平静的疯感。
戎珏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就能天真的认为能瞒过岑岑呢。
这个浑身都是秘密，外表漂亮乖巧，实力深不可测的小混蛋。
“我错了。”
司岑斜睨着他，“滑跪得这么干脆？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本来就没办法在这久留，这个世界已经在排斥我了，我只是……”
内心深处舍不得，自欺欺人的想要多陪伴岑岑几天？
司岑眼神凉凉，直接伸手扯掉了戎珏的手套。
他的右手看起来依旧正常无比，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戎珏主动解释，“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闪一下就变成透明状了，怕吓到人。”
司岑：“我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
“恩，是我想当然了。”
司岑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最烦你们这种自以为为了别人好，就什么都瞒着不说的人，自寻烦恼。”
戎珏立正挨骂。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戎珏讶然。
司岑：“你有你必须要完成的事不是吗？咱们也说好了，大不了你死，死后记得做鬼，等到我被沉河那天，来找我。”
戎珏勾了勾唇，“好。”
然而，他注定是做不成鬼的。
他和灵脉融合，最后自爆，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灰飞烟灭。
司岑没好气的看着他，戎珏转移他注意力，“岑岑想不想知道张道一在那里设了什么阵？”
“感觉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下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岑道。
戎珏看岑岑心情不好胡乱迁怒的样子，有点想笑，“是个聚灵阵，他想养出一条新的灵脉，这整座山，以那座寺庙和他自己的尸骨作为阵眼。”
司岑挑了挑眉，“这个世界灵气都断绝了，他搞一个阵也是死阵，有屁用。”
话是这么说，但是司岑知道，张道一成功了，在几十年后，灵异再次出现，就代表这个世界出现了新的灵脉，哪怕再微弱，但也有了新的灵气产生。
张道一估摸着从一开始就是在为着这件事，从他在一次小小任务中重伤开始，就是在筹划着。
或许他是窥破了什么天机，“看”到了世界的未来会有灵气断绝这一天，所以他才用漫长的时间筹划了一切，只为了恢复这个世界的灵脉。
要说起来，这也算是个狠人，做了一件这么牛逼的事，但是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
戎珏却道，“原本他可能会失败，但现在我来了。”
要启动一个大阵，对于戎珏来说并不是难事。
或许张道一也算到了戎珏此刻会站在这里，并且也算准了戎珏一定会帮他吧。
“不过岑岑，如果我要开启这个阵法，我就得回去了。”
司岑臭着一张脸，“就不能不管这个狗屁阵法吗？他想要恢复这个世界的灵气，想要玄门重新振兴起来，关你屁事啊，凭什么要你给他擦屁股！”
戎珏揉揉他的脑袋，“就是，张家人一直都很讨人厌。”
司岑：……
对上戎珏带着点迁就的温柔眼神，司岑也发不起脾气了。
“你要什么时候走？”
“今晚吧。”
*
何树感觉他就上了个坟，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
戎珏这位大佬让他不自觉紧张局促就算了，怎么司岑都变得低气压得让他不敢大口呼吸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表示，既然来到了他的家，他理应做个东道主好好招待一下两位。
呃，他没钱请吃饭喝酒，不过可以当个导游什么的？
结果戎珏和司岑都拒绝了。
让何树喜出望外的是戎珏在下午的时候让他拿出手札来，并且指点了他好一会。
何树简直是受宠若惊。
一直到晚上，他发现戎珏和司岑要出门，才发觉不对。
“天这么黑，你们去哪？”
司岑回过头来，“你别跟过来了，怕你老得更快。”
何树：？！
何树更想跟过去了，但他也知道这两人厉害，他想偷偷跟着不被发现是在做梦。
司岑陪戎珏来到了坟包前。
“岑岑……”
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又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
比起之前狠心想要送走他，此时的戎珏只感觉需要更大的毅力才能抑制住自己。
“好好的。”
他最后也只说了这样一句。
司岑看起来没有半点异常，哦了一声。
戎珏心里稍微有点异样。
然而他此时的心境也没能支撑他去冷静思考。
他把司岑拉到自己怀里，用力的抱住，在他头顶亲了一下。
阵法的启动源自于戎珏灵力的输入。
萤火一样的微光自脚下亮起。
戎珏在自己掌心绘了一个其它阵法，牵引着自己在那边房间设下的大阵。
他把司岑推离 怀抱，深深看着他。
最后一眼，他的目光再不克制眷恋和不舍。
司岑插着兜站在几步之遥外，夜里的山林很黑，在微弱的光芒中，司岑忽然朝戎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戎珏的心脏猛地跳动。
那可不是什么甜蜜乖巧的微笑。
笑得有点恶劣。
在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瞬，他看清了司岑的口型：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