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没了庙堂的篆香和清梵之声,苏乾反而叫唤的更加起劲儿,寒松皱眉:“你到底叫什么叫?”
“我......哎呦......我肚子疼!......”
“要去茅厕?”
“不不不!老毛病,得去抓些药才能好......”
寒松左右看了看:“前面不远处有个医馆,我带你去?”
“好啊!”
苏乾倏而应得痛快,但是又烦恼到了医馆怎么才能支开他,弄些曼陀罗花回来?
两人行了几步,几道灰影伴着微尘携风而来,苏乾昂首一看,突然从他头顶降下七八个人堵住了二人的去路。看清来人面貌,苏乾心中登时一凛!
竟是禽兽二公子!
大爷的,这都能遇到这俩卧龙凤雏?......真真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倒霉透顶......
苏乾埋下头尽力将自己的脸藏在衣领下。
“呦!这不是寒松吗?去哪啊?”寿笙一脸的轻挑,翘着唇角贱嗖嗖的问寒松,眼睛却紧紧盯着苏乾。
寒松同他主子般是个硬骨头,礼数略显敷衍道:“两位公子,佛事已经开始,我家主子给二位留了位子,两位公子请!”
苏乾没想到沁妃自家办佛事还请了他二位......
见寒松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寿篱上前一步,道:“办佛事是好事,所以我们特地请了几个同门一道前来修习,不过想必里面位子不够,不如寒侍卫进去通禀一声,才不算是唐突。”
寒松瞥了眼苏乾,有些犹豫。
寿篱笑道:“寒松放心,我寿府之人皆为朝廷重臣,又怎会和一个牲奴过不去?”
寒松勉强道:“是!”手上却仍拽着苏乾要他一起走。
“哎!等等!”寿笙急忙伸手将苏乾拦下。
苏乾脸色沉了沉,转身问道:“两位公子还有何事?”
寿笙好奇:“刚刚看你似乎身体不适,这么快好了?”
苏乾闻言,没好气回道:“只是肚子疼,想拉屎,怎么了?”
寿笙笑的阴恻,道:“我明明看二位是要找医馆?......腹痛可当不得小事,你是个牲人,又没有玄气,自然不能自愈,我倒是会些镇痛之术,可以帮帮你!”
寿篱在另一边对寒松招呼:“寒侍卫快去吧!”
寒松犹豫一瞬对苏乾道:“你不要瞎跑,我马上回来!”转身进了庙门。
苏乾心中顿时有些慌,寒松他大爷的就这么走了?这分明就是擅离职守!平日里看他比牧羊犬还尽心尽责,关键时就将他扔给了禽兽二人?......
寿笙见寒松离开,摇摇晃晃走到他跟前,一脸拽样的盯着他:“进了薄府几日,有没有学乖啊?”
“有啊,我家主子厚待我,我自然乖,我家主子还叫我见了狗要绕着走,小心被咬!”
苏乾对禽兽二人厌恶至极,两次挨打皆是因他们而起,此时说话口气更是硬了几分。
寿笙大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乾诮笑,自言自语:“这要求够贱。”
寿篱眯了眯眼,拽住发怒的寿笙,走到苏乾身前,鄙夷:“你这样同我二人说话,是在薄府长能耐了?”
苏乾没有回应,心道:“能耐?我还能给鸡把尿呢,你要不要也试试?”
寿笙挣开寿篱,一巴掌拍在苏乾肩上,恶狠狠道:“腹痛?今日你遇到我幸运,我可是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善人!就让本公子好好帮你治治!”
话刚毕,突然苏乾腹部袭来一阵剧痛,他弯腰倒退两步猛咳数下,险些咬了舌头。
寿笙收起拳头轻蔑道:“就你这斤两也敢问本公子的名字?也敢在水熊局上驳我兄弟二人的面子?今日我就让你好好尝尝爷爷我的厉害!”
说着他又一脚踹向苏乾胸口,苏乾躲闪不及,感觉肋骨像是扎进了肺里,闷哼一声躺倒在地。
玄士的力气比常人要大得多,这一拳一脚,苏乾抽疼的连气也不敢喘,一股股的血腥气从口内不断涌出。
他捂着胸腔表情扭曲,又想狠咳又想呕吐,豆大的汗珠从额顶流了下来。
寿篱走上前俯视着他,抬起一脚蓦地踩在他的脸上,用靴底摩挲着他的耳朵,讥道:“区区一个牲人,以为找了个厉害的主子就敢与我寿府造次?蠢货!你以为你的主子会在意你的生死?你生在这世界上不过是任我等把玩的废物罢了!”
废物!废物......
苏乾脑中一片空白,疼痛突然变得麻木,隐隐从耳侧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吃饭?你还有脸吃饭?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给老子闯祸!你个讨债的恶鬼!废物!老子打死你!”
“好啊!你有本事打死我!我看你早都想这么做了!”
“王八蛋!废物!老子白养你一场!”
……
“哈哈哈哈!这就怕了?”几声狂笑让他慢慢回过神,嚣张的笑声掩盖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
苏乾缓缓睁眼,眼前是两张狞笑扭曲的脸,突然一股气血涌上头顶,苏乾强忍疼痛抬起手紧紧捏住寿篱踩在自己脸上的脚踝,他青筋毕露,唇色青紫,狠戾的凝视着寿篱。
寿篱愣了愣,猛然间察觉脚踝剧痛险些跌倒,他不可思议的想从苏乾手中移开右脚,却被钳制的动弹不得。
“你......你给老子放手!……你怎会有如此力道?”
“你他妈叫谁废物?”苏乾字字咬牙,眼中攀爬着血丝盯的寿篱心下莫名慌张。
“你给我放开!”寿篱强忍疼痛颤抖低吼。
突然一把长剑向苏乾脖颈袭来,剑身的凉气刚刚触碰到皮肤,就听“叮”的一声,长剑被用力打了出去。
映入苏乾眼帘的是一双白靴和桃粉色的衣摆,是薄遥!
他挡开了寿笙的剑!
只在一刹那,苏乾的手臂就突然瘫软下来,完全使不上劲儿。
寿篱急忙挪开脚踝,踉跄退后两步怒道:“薄小公子,怎可教牲人武功?”
薄遥斜睨一眼苏乾,没有什么表情,对二人道:“武功?未曾教过。”
“那他如何会有......”
薄遥直接打断寿篱的话,语气稍显不悦:“你二人不前去庙堂礼佛,何故在此为难我府上的下人?”
寿篱忍痛轻笑:“既是下人,何来为难?不过是替小公子教教礼数罢了!”
“礼数?”薄遥狭长的双眼倏而阴戾的扫过寿府众人:“我薄府有我薄府的规矩,你一个外人随意插手我薄府之事,可有礼数?”
“小公子,你!”寿笙正要辩驳被寿篱拦下。
寿篱道:“不过是个牲人而已,薄小公子竟三番五次为其出头,得罪了寿府,你觉得值当吗?”
薄遥冷哼一声,锐利的眼眸微垂,似是懒得抬眼:“十指只朝里弯,从未见过向外弯,即便是牲人也是我薄府的人,更担着我薄府的名”薄遥低头扫了眼满面脏污的苏乾,凛凛傲骨遮掩不住,他蔑道:“莫说得罪寿府,即便真的前去问罪也不是没有道理。”
寿笙与寿篱二人还想说些什么,薄遥却已经懒得纠缠,转身便朝庙堂的方向行去,边走边对寒松道:“他不是腹痛么?带他去抓药,顺便把身上的伤也治了,看好他!若是再被狗咬了,你便也不用回来了。”
苏乾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薄遥的好印象又回来了一些,这人看着冷冰冰,没有什么人气,但单凭护内这一点来说,他绝不是那种虚与委蛇之人。
苏乾虽明了薄遥留他不过是利用他,同时也是为了薄府的面子,但仍有了一丝复杂的感激,说复杂是因为田喜子和许雯小仙娥的事情他仍是耿耿于怀,断不可能因为他的一次保护,就将心向明月......
苏乾承认自己并非大度之人......
医馆大夫隔着布巾探了苏乾的脉,不耐烦道:“牲人命贱,这点痛还跑到我这里来治?”
苏乾不悦,忍不住道:“我看病你收钱,况且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病未看好,倒将人看出来个三六九等,您是看病呢还是看狗眼看人低呢?”
“欸?你......”
寒松见状急忙上前:“大夫,我们是薄府的人,府上小侍方才腹痛不止,请大夫抓些良药。”
“薄府?”大夫神色突然变了变,口气当下缓和:“我探他脉象强劲有力并无不妥!”
苏乾忙拧眉捂腹,道:“方才我被那寿家公子打了,全身是伤,疼的我路都没法走......嘶......疼死我了!”
这倒是实话,寿笙寿篱的拳脚不轻,他方才的确疼的几乎半条命都快没了,只不过现在痛感没有那么强烈而已。
这大夫应该是知晓寿府两位公子的德性,口气竟有了些同情:“那好吧,我给你开几副治外伤的药,只不过你未食玄谷,这些药,药性都太猛,只需服用一半即可。”
苏乾一把拽住大夫的袖子:“大夫,我体质特殊,就怕疼痛,能否给我些曼陀罗花和香白芷?”
“你要曼陀罗花做什么?”
“止痛啊!”
苏乾感激自己看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寒松疑惑:“曼陀罗花有此功效?”
苏乾龇牙咧嘴,哼哼唤唤:“以前瘫着,被蚊虫咬伤,师叔都是用这个办法给我止疼的!”
大夫对寒松道:“曼陀罗花的确可以缓解疼痛,香白芷更是可以止腹痛。”他转头对苏乾道:“既然你一贯吃这两种,我便开与你,但用量多少你应该知晓,吃多了会......”
“谢谢大夫!我一定会注意!”还没等大夫说完,苏乾就急忙将他打断,转头对上寒松,催促道:“愣着做什么?掏钱啊!”
两人回到庆阳庙堂时,第一场佛事已经结束,苏乾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跟在寒松身后进了乐台后的迎客楼。
薄遥靠着隐几斜躺在室内的榻上,并未抬眼。
许雯手持一本佛经坐在一侧,见二人进来,站起身子到苏乾身前打量,关切道:“听说公子方才被寿府的人伤了?”
听说?听谁说?
苏乾下意识看向薄遥,心中不悦,平日里看他端着,冷言冷语话并不多,怎的这种事情倒翻嘴翻的极快?
男人哪一个不爱面子,谁希望自己挨揍被暗恋的人知道?......
苏乾假装忍着疼欠身,道:“无碍,小伤而已。”
许雯端起面前的一杯热茶递给苏乾:“喝点热茶,会好受些。”
她情真意切没有丝毫虚假,苏乾爱欲缱绻的火苗重新被勾起,烧干了荡漾在他心中的一池春水。
苏乾忍不住凝视许雯,真好看!
许雯回望苏乾一眼,半笑不笑,又斟了杯热茶递给薄遥:“这庙中茶品虽不贵重,但也余韵清幽,口感香冽,哥哥尝尝吧。”
哥哥?!叫的真他大爷的亲昵!苏乾脸上红白变幻,瞬间从天堂坠落地狱......满心满眼都是失落。
薄遥没有接,道:“没有云雾么?”
许雯歉道:“今日来忘记了带云雾。”
抬头时,却见薄遥盯着苏乾。
“你”薄遥面如冰霜,没什么情绪:“跟寒松讨些云雾,给我沏杯茶来。”
苏乾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本就是他的小侍,不叫自己沏还能有谁?而此时机他正好可以将曼陀罗花粉和香白芷兑在茶中,只要薄遥小睡,寒松定然会守在他身侧,自己岂不是有机会逃走?
“是!”苏乾应的利索。
许雯也识时宜,欠身道:“那雯儿就不打扰哥哥休憩了,待会儿佛事开始,我再来唤哥哥。”
“嗯。”
薄遥闭了双眼,倚在隐几上,鼻尖和唇珠勾勒出漂亮的弧线,窗棂外照进一道光,正好铺在他鼻梁上,像是一只挺立的玉笛,他细嫩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可以看到蜿蜒的青色血管......茶盏奉到薄遥跟前时,苏乾正巧看到这一幕,有些呆......
“站在那里做什么?”小憩的人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苏乾突然回神,急忙上前道:“茶来了。”
“放下吧。”
苏乾知道薄遥武功高强,自己进来时他一定知道,便尽力让自己举止自然,道:“凉茶伤胃,趁热喝。”
薄遥慢慢睁开双眼,狭长的眸子注视着苏乾,深不见底,直到看的苏乾发慌才接过茶盏,坐起身子:“再拿个茶盏过来。”
苏乾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于是匆匆起身拿起一个茶盏走到薄遥身侧,薄遥接过托盘里的茶壶,也为苏乾斟了一杯:“此茶怡神养身。”
他缓缓递给苏乾。
“......”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薄遥此时脸上写满了这句话,好在这蒙汗药只下在了他的茶盏中,茶壶里并没有!苏乾泰然接受。
“慢着。”薄遥忽然停住,将自己杯中的茶缓缓倒进苏乾盏中少许:“壶中水烫。”
只四个字,听得苏乾浑身恶寒,到了他耳朵里薄遥的话俨然变成了:“大郎,喝药......”
苏乾顿了顿,本想拒绝但又怕被发现端倪,只好自我安慰:“只是一口,他茶盏里可是一盏,即便自己下的量大,两人都昏睡过去,但至少自己也会醒的比较早,除非他的武功根本不怕蒙汗药......”
苏乾端着茶盏,眼看薄遥毫不犹豫的将茶尽数吞进腹中,自己也仰头干了个一干二净,他并未察觉到薄遥今日喝茶异于平日,痛快的像是喝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