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马鸣声,把顾瑾初从混沌中惊醒。
她还记得那种失控的下坠感,车厢坠崖后变得四分五裂,天都变成了血红色。
她是死了吧...
所以,蒋南笙用不到她留下的和离书。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小心翼翼的说话声,顾瑾初感觉到身旁有温热的触感。
她要是死了,怎么还会有感觉呢。
顾瑾初睁开眼,看到大丫环白薇要哭不哭的,跪在自己脚边。
“小姐,马车被幼童冲撞到了,咱们现在赶路还能来得及的。”
白薇见小姐醒了,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解释。
顾瑾初摸着头,手下的触感明显是肿了起来。
她习惯性的抚上肚子,腰肢平坦纤细如少女。
她睁大眼睛低下头,又看了眼脚边的白薇。
“把镜子给我!”声音急切中带着惊恐。
白薇这才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终是在心中害怕了起来。
顾瑾初接过镜子,掀开眼帘看过去。
镜子中的少女肤色白嫩,一双桃花眼水光盈盈,五官如海棠般精致娇艳。
正是她十四,五岁时的模样。
她...她不是嫁到的定国公府,那个怀了五个多身孕的蒋五夫人。
身旁丫环的脸也年轻很多,她最后一次见白薇,这个跟了她很多年的心腹,把一块刺鼻味道的手帕捂在她的脸上。
满身是血,死去多时的白芍,坠下山崖的马车,临死前的漫天红雾。
她这是重生了吗?
“小姐。”
白薇膝行跪在顾瑾初脚边,“小姐,春茶宴一个时辰后才开始,咱们还来得及。”
春茶宴。
顾瑾初记得她唯一去过一次春茶宴,是在建元六年。
所以她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六年前。
那一年她十四岁,还有四个月及笄。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她不会去求祖母,也就不会再有皇帝的赐婚。
这一次她要保护好母亲,不要再重蹈覆辙。
不再去喜欢蒋南笙,做自己!
“白薇,告诉车夫先不去春茶宴,改道去春熙街的珍宝阁。”
“小姐,这样春茶宴就来不及了,您不是有话想和蒋公子说…”
白薇话还没说完,被顾瑾初一个眼神看过来。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要做什么还要得到你的准允吗?”
白薇应了声,弯腰告诉前面车夫小姐的吩咐。
她觉得今天小姐很不一样,不过小姐向来脾气不好,小心翼翼的看着顾瑾初。
“小姐,蒋公子散值会路过春熙路,您是想早一点看到他吗?”
顾瑾初知道白薇心思通透,上一世怎么没发现,她心思活泛到如此地步。
她喜欢蒋南笙,做过那些出格的事情,又有多少是白薇在后面推波助澜。
上一世的春茶宴,她也是带着白薇,在宴会上可是闹了不小的笑话。
就是这个一心护主的丫环,把她喜欢蒋南笙的小心思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当时竟然觉得挺好,这样就没有人敢和她抢蒋南笙。
却是忘记了,女人家的名节是多么的重要。
“三小姐,珍宝阁到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白薇掀开帘子,先一步的跳了下去。
再把踩蹬摆好,抬起胳膊等着顾瑾初下来。
春熙街是整个盛京最繁华的街道之一,珍宝阁是顾瑾初娘亲的产业,里面售卖的衣服首饰,全部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品质。
看到大小姐来了,宋掌柜从铺子里面迎出来。
拱了下手,声音不卑不亢,“大小姐您要的东西还没做好呢。”
顾瑾初抬手打断他,主要是她一时想不起让他们做什么了。
…
再出来时,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为了配得上侯府,为了讨蒋南笙的喜欢,她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又端庄,但那不是顾瑾初喜欢的。
颜色艳丽怎么了,她花一样的年纪,穿的好看不也是取悦自己吗?
白薇看到顾瑾初出来愣住了,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美艳张扬的小姐了。
顾瑾初没用人扶,自己跳上马车,开口吩咐道:“从东鼓巷转一下,再去春茶宴。”
车夫拿着鞭子,头也不敢抬,“是,三小姐。”
看到帘子落下来,男人提着的心算是真的放下。
在心里给顾瑾初烧了三炷香,如果三小姐不追究,今天被冲撞的事情大概就这样过去了。
白薇看着顾瑾初,咬着下唇不敢再说什么。
要说来春熙路是为了和蒋大人偶遇,那去东鼓巷,可就绕了一个大弯子。
马车走走停停,终是停在那里。
白薇看起来比顾瑾初还要着急,撩起车窗的帘子,“怎么又停了,三小姐还急着去春茶宴呢!”
听到春茶宴,路边二楼一扇窗被推开。
车夫急的满头大汗,跑回来站在车窗旁回话。
“三小姐,前面有个卖身葬父的姑娘,看热闹的人把路给堵住了。”
顾瑾初撩开帘子看过去,一个身穿孝服的女人跪在地上,身侧破草席盖着什么。
“三小姐,快别污了您的眼睛,交给我吧。”白薇说着跳下马车。
“喂,你们都让开,不要挡了我们家小姐的路!”
白薇虽然是个丫环,顾瑾初是顾家嫡女,母亲掌管中馈不说,外祖家对她也是格外的宠爱和纵容。
所以她身边的大丫环,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穿戴都要出色。
见路人不识时务,白薇更是抬出他们家老爷的名号。
二楼窗边坐着两个风格迥异的年轻男子。
“一个区区六品官的家眷,竟敢如此当街大放厥词欺负人。”
长相有些粗狂的男人放下茶杯,“南笙,如果没看错,车上坐的是顾瑾初,她该不会是故意来堵你的吧!”
周博延这话没夸张,顾瑾初没少做这样的事,只不过做的隐晦,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蒋南笙风光霁月般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受到外面嘈杂的影响。
“博延,慎言,她虽做事冲动了些,却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绝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粗暴之人。”
好像为了印证他的这句话,楼下一袭红衣,明眸皓齿,笑语晏晏的女人,拿着鞭子抽在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