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
巡逻的守卫路过文华殿时,打斗的动静立刻吸引他们的注意。
队长一个手势,他们便井然有序地将殿外团团包围。
只见宫檐上好几个来回翻斗的身影,仔细一瞧,这群黑衣人是两拨人,他们打成一团,各不退让。
“队长,还出手吗?”
守卫见此情形,抬起弓箭的手落了下来,眉毛拧作一团看向站在前锋的人。
为首的男人没有答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上方打得火热的两拨人,余光扫过廊檐下一闪而过的残影。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守卫们不明所以,但都应了下来。
……
察觉到有人跟踪,无言凝神屏息,侧身溜进一边无人把守的院子。
院内昏暗幽寂,景象怡人。
环顾四周,未曾有宫人当值,借着月光望去,院落的繁花开得正盛,似是精心照料过,每一处陈设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此处并非被遗落的地方。
无言背靠一株苍天古树,微微探头,警惕的目光快速扫过后方不远处疾步而来的人。
身影愈来愈近,无言眉头紧锁。
那人四下观望了会,然后抬步向古树靠近,树后方的无言整个人神经绷紧,右手紧紧地握住腰间别着的剑柄。
预料中的碰撞并未出现,只听得一声踩踏,背靠的古树隐隐晃了晃,“咔哒”一声,与古树正对的假山开始向左侧移动。
感受到那人离开的步伐,无言轻轻侧过身,隐晦地看向对方迈入机关下的背影。
*
漠北王都
夜色弥漫,城中灯火尽灭,唯有屹立在山崖之上的王宫格外亮眼。
宏伟壮阔的王宫四面出廊,金砖铺地。
一行人端着各色佳肴在宫道中行走,穿过曲折的廊桥,时而被树荫笼罩,时而落入零碎的月光下。
王宫内歌舞升平,言笑晏晏。
王座上,男人姿势慵懒,藏青的对襟长袍落地,右手支着脑袋,手肘抵在臂搁上,墨蓝的长发披散,几缕发丝垂至脸侧,头上箍着一串珠玉镶嵌的额带。
他双眸微眯,兴致缺缺地看着台下饮酒狂欢的臣子。
最左侧第三排的壮汉显然喝高了,高举酒壶趔趄起身,对着王座上的男人打了个响嗝,醉醺醺道:“君上,您……当真要把拓跋竭,送去……川夏和亲?”
他话刚说完,大殿上霎时响起一阵欢笑。
“呼耶潺,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二殿下呐?”对座的大臣忍不住揶揄道。
壮汉闻言偏头,将酒壶对准他,咧嘴嬉笑道:“是又如何,我呼耶潺就是喜欢拓跋竭,全王都的人都知道!”
说着又踉跄地转向殿上高座的男人,语气带着控诉,“君上……您不能,不能把拓跋竭送去和亲!”
男人好笑地勾了勾唇,“孤的决定,何时需要你来置喙。”
壮汉忽闻这话,顿时来了脾气,一把将手中的酒壶重重摔下,清脆的声响引得众人呼吸一滞,声乐戛然而止,方才还跳得起劲舞姬都被惊得小脸煞白,扑通跪地。
“拓跋琛,你离开漠北十多年,一回来就整这么大的动静,逼得可汗退位,又将二殿下囚禁,你是何居心!”
呼耶潺的愤怒刻在脸上,叫嚷声穿透整座大殿。
台上的男人垂眸,深邃的瞳孔暗了暗,眉峰轻挑:“怎么,大将军也想做陪嫁丫鬟?”
话音刚落,又一阵谈笑声轰动。
呼耶潺气得面色铁青,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道:“拓跋琛,你太得意忘形了,要不是你逼着可汗止战,二殿下带着黑虎军迟早拿下玄河城,这川夏本该就是我们漠北的囊中之物!”
“如今倒好,你弑父上位,把王室整得乌烟瘴气,这才上任不到半月,王氏宗亲都被你拓跋琛摘得差不多了!”
呼耶潺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的倒吸了口凉气,几乎同一时间都低下头,不再出声。
他们都知道呼耶潺生性放荡不羁,却也没想到他还敢蹬鼻子上脸指着君主怒骂,如此狂悖,下场只会死得更难看。
果不其然,王座上的男人抬手一挥,站至呼耶潺身后的侍卫收到指令,即刻把人控制,毫不留情地架了出去。
“拓跋琛,你什么意思!”
“放开我,我是漠北威名显赫的大将军,戎马一生,军功无数,即便是可汗,也要让我三分,你拓跋琛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处置我!”
“你如此豪横,势必遭世人唾弃,永坠阎罗!”
“拓跋琛……”
呼耶潺骂骂咧咧的声音愈来愈远,众人悬着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呼气都要掂量几分。
“诸位……”
拓跋琛语调懒散,才开口说了两字,台下的臣子纷纷跪地叩首,异口同声道:“臣等誓死追随君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忠心表得可真整齐划一,似是早有预料一般。
拓跋琛嗤笑一声,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正当他要开口让这群人起来的时候,殿外的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君上,川夏的使团已抵达王都,是否此刻接见他们?”
拓跋琛敛眉。
这么快就到了?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为首的是川夏的禁军统领,陆令野。”
拓跋琛陡然一愣,继而扬唇一笑,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锐利如刀锋。
“先让他们在驿站休息一夜,明日再来见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