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散去。
阵中虚影,被雷劈得险些维持不住凝实的魂体。
细雨双手抱臂,欣赏着虚影的惨样。
她啧啧有声。
“老邪道,本事不错嘛,扛过了两道镇魂符,还扛住了一道引雷符,啧啧啧,有两下子!”
说得是夸赞之词,语气却没几分赞叹之意。
听着倒是有几分嘲讽。
虚影浑身哆嗦,魂体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维持得十分辛苦。
“啧啧啧,瞧瞧你那黑心烂肠的模样,老邪道,你到底害了多少无辜百姓,沾染了多少怨气?”
“中了两道镇魂符,被雷劈了一次,竟然也没能烧尽,劈净你魂魄上沾染到的怨气?”
细雨摇摇头,“本来我还想着省点事,看来,省不了一点!”
她伸手入怀,作势要拿符。
“住,住手!”虚影一惊,开口求饶,“方,方才……方才是老道口出恶言,小道友不过略施惩戒,惩戒……惩戒得好……”
细雨挑眉,看着虚影愤愤不平,却又强忍怒气的模样。
“哦?这么说来,你受了引雷惩戒,并不会心存怨怼?”
“自然……不会!”
四个字,虚影答得像在撕肉饮血。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想他修道至今,哪受过今天这种窝囊气?
他堂堂云章真人,竟被个毛头小道欺侮至此!!!
待他脱身,他定要杀了这小道士!
他一定要杀了这小道士!!!
虚影低垂着头,恨得咬牙切齿。
哼,若非他一朝不慎,着了小道士暗算,魂魄被炼魂木雕身上刻的引魂阵引了过来,他岂会失了先机?
失了先机,便处处掣肘。
被小道士的符箓压制便算了,还没了还手机会!!!
恨死他也!
若论真实水平,他不信修炼了一甲子的功力,会比不上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毒舌又狠辣,还偷袭暗算……如此心性,以后也定然是个邪道!
就他?也好意思张嘴闭嘴喊他“老邪道”?
他在小道士那个年纪时,论心性纯良,可比这小道士强得太多!
……
再多的愤愤不平,虚影也只能压在心里,不能泄露半分。
失了先机,就是失了先机。
如今,他为鱼肉,小道士为刀俎!
他只寄希望那小道士行事乖张,做事出人意料,说不得哪句话便打动了他,反而会放他一条生路!
思及此,虚影总算收拾好心绪,抬起了头。
细雨一直抱着胳膊,耐心等待。
见阵中虚影终于抬头,她嗤笑一声。
恨成这副模样,还要装没事人?
老邪道打得什么主意?
她眼珠一转,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问。
“那好,老子刚才的问题,你正好还没答……”她又问了一遍,“……当年你比不上的那小徒弟,道号是不是浮云子?”
又是浮云子!
阵中凝实的魂体瞬间散开,又瞬间凝聚。
细雨挑眉,再次开口,“浮云子?”
魂体溃散,凝聚。
“浮云子?”
魂体溃散,再次凝聚。
“浮云子?”
魂体略微溃散,很快凝聚。
……
“浮云子?”
阵中魂体没了变化。
细雨显得很是高兴,“哈哈,老子果然厉害,瞧瞧,把你一听到浮云子三个字就心浮气躁,魂体不稳的毛病给改过来了,还不谢谢老子?”
虚影愠怒,谢你奶奶个腿!
“轰——”
暗室外,忽地响起一道轰鸣雷声。
虚影悚然一惊,闭上了嘴。
雷,天雷?
不好,天雷来了!
昨夜他就是感知到离梁越城不远处有天雷出现,他觉得奇怪,便卜了一卦。
卦相大凶。
他不信邪,又连卜两卦。
两卦皆是大凶。
夜半三更,云章老道背着手站在松泉观庭院之内,望着东边天象。
怪,今夜原本无雷,这场雷来得奇怪!
卦相更是奇怪!
三卦大凶?此地不宜久留。
他修道至今,能安然无恙,一是本事,二是谨慎。
当初来到梁越城,一待便是十年,如今缘份尽了,要离去了,竟心生不舍。
如此偏僻的小城,朝廷不在意,周围也没其它道观与他抢香火,城中百姓信奉他如神只——真炎大帝的名号,在城中人人皆知。
老实说,云章老道舍不得梁越城这个地盘。
只可惜,三卦大凶。
此地,不宜再留!
走之前,他索性派炼魂木雕出马,在城中转了一圈,所有安眠的百姓,皆被抢走了一魂两魄。
若在平时,他是不会如此做的。
细水才能长流,吞食魂魄,自然要慢慢地来。
一次选上一到两个人,死一个换一个,这才不易引人怀疑。
只不过如今要离去,以后与梁越城百姓再也没了见面机会,白白失去这么多魂魄,他舍不得。
待木雕飞回,云章老道唤醒两名小道童,收拾细软,连夜出城。
站在城门外,他施展五鬼搬运术,运来土木砖石,封堵城门。
为何这样做?
云章老道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他盘踞许久的地盘,并不甘心让于旁人,让旁人染指。
封闭城门,梁越城平时也少有外人到来,就算他离开了,梁越城还是他的!
至于城中百姓要如何活下去……此等小事,与他何干?
他明明已躲到了百里之外的屯万城!
他明明已经躲过去了!
他明明已经离开!
都怪他,都怪面前这个小道士!
“小道士,识相的,快点放老道离去!”
阵法中虚影方寸大乱,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厉声喝道:“否则,若有天雷灭顶,老道拼着魂飞魄散,也要与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