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深深地望了富察夫人一眼,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她的语气却平静得出奇:“额娘,永琏会好起来的。”
富察夫人从来没见过皇后的这个样子,明明看起来很是平静,却总让人想起狂风暴雨前无风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兀地掀起惊涛骇浪起来。
她不敢再提二阿哥的身体,只绕过此事道:“无论如何,娘娘再有一个阿哥总是好的。娘娘如今才三十二岁,也不算太大。多一个孩子,或许会像当年的五阿哥一样,给二阿哥带来喜气,让他快些好起来。”
再有一子吗?
皇后偏过头,有些难堪,又有些坦然:“额娘,便是不提我的身子是否还适合产育,光是皇上—”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皇上也并不中意我。哪怕每个月初一十五都来,也是应卯一样。如今皇上更是怪我没有照顾好永琏的身子,对我更淡些,宫里多的是鲜花一样的小姑娘,我拿什么和人家争?”
富察夫人却道:“娘娘,一日夫妻百日恩,您是皇上的发妻,总是与旁的妃嫔是不一样的。”
她委婉进言道:“何况见面三分情,如今二阿哥在您宫里,又是这个样子,皇上疼爱二阿哥总会多来几趟,您可不就——”
她还没说完,看到皇后倏然沉下来的脸色,话到嘴边,却也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的眼底晦暗不清:“额娘的意思是,要我利用永琏在皇上面前争宠么?”
富察夫人忙描补道:“怎么能说是利用呢?娘娘您想,若是您再得个阿哥,同母的弟弟,对二阿哥来说也有好处。将来二阿哥能好,自然是最好的了,若是,若是……”
她含糊过去道:“二阿哥可是嫡子,旁人哪能容得下他呢?您总得为二阿哥再备一条后路不是?”
皇后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自己的额娘一眼:“是容不下二阿哥,还是容不下富察一族?”
富察夫人听这话头不对,忙笑道:“娘娘,家里从来都是站在娘娘和二阿哥这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何必分得那样清楚?”
皇后闻言,眉毛却拧得更深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既然如此,家里就更不该有另起炉灶的想法。”
富察夫人吃惊于皇后在二阿哥的事情上竟然这样敏感,忙道:“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娘娘若是这样说,便是太伤额娘和家里的心了。”
皇后淡淡道:“我还没有责怪家中坚持要让永琏去曲阜,哥哥随行也没照顾好我儿子。”
她说到这里一挑眉,竟然透出一点儿凌厉来。皇后做这个表情时,倒是与富察夫人、和敬有几分一脉相承的相似。
“若是有人敢对我的儿子起二心,生出些旁的想法来,我却是容不下的。”
富察夫人是头一次被这个嫁得显赫的女儿在气势上压倒了,心中微微吃惊,只能继续拿着二阿哥说事儿,脸上堆着笑道:“娘娘,臣妾也不是头一次劝您再生一子了,哪里是要另起炉灶呢。”
“臣妾是看着二阿哥对和敬好就罢了,对那些庶出的弟弟也是好得不得了,若是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二阿哥一定很高兴。”
“再说了,您不总是心疼二阿哥劳累么,多一个弟弟分摊,也是对二阿哥多一条后路可走,对二阿哥实在是一点儿坏处都没有,您又何必先在心里下了定论呢?”
富察夫人讲到这里,不敢再劝,生怕皇后再察觉到什么。
皇后如今敏感,反应又如此强烈,这是族中未曾想到的。她免不了要先回去和家中商议定了,再做打算。
因此富察夫人看到皇后低头沉思,就小心笑着见好就收道:“娘娘,臣妾话已至此,终究还是要您做决定的。”
皇后定定地看了富察夫人半晌,直到将富察夫人看得不自在了起来,才道:“本宫知道了。”
富察夫人猜不透皇后的意思,只能被莲心送出长春宫,匆匆离去,留下神色不明的皇后斜倚熏笼,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