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光他们从密道出来的时候,身子都还没来得及站稳,突然感到身后的密道一震,接着,地面甚至出现了坍塌。
这是?
有人引燃了黑火?
会是谁?
傅遥光有些疑惑。
公主之前的计划,不是要将那些药人封堵在地堡中生生耗死吗?
是临时变动用了黑火吗?
这地堡里头的确有数量不小的黑火,可并未有引燃的计划啊?
这个疑问,在傅遥光带人回到城中见到宣明曜的时候有了答案。
那时,宣明曜刚刚在城墙一箭将叛军首领射了个对穿,眼里还带着未曾消散的寒意。
是的,叛军首领。
张聘果然是有后手的。
除了自己所豢养的那些私兵,张聘手上最大的一张底牌,是他策反了丰安郡的守军将领柏成江。
丰安郡紧邻着两江,丰安郡的守军离着宛陵更是不过半日路程。
张聘深谙所有鸡蛋不能放入一个篮子里的处事原则。
他并未将全部希望寄于常珣身上。
毕竟,常珣只是在他的威胁下才结盟的。
除了查到的那点子把柄,他根本不够了解常珣。
而张聘本身就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超出他掌握的事。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制衡常珣的存在。
柏成江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是他的人了。
一些特殊的手段,加上他策反了柏成江的夫人,枕边风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张聘足足用了三年功夫才拿下柏成江。
而后,便是数年的蛰伏。
他从未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手上还有这样一副底牌。
他的打算,便是在皇都大军和常珣的兵马乱战之时,让柏成江来收割战果。
届时,他便能得到一支更为听话的军队。
可惜……
他什么都算计得很好,却算不到,他连见到柏成江的机会都没有。
柏成江也打算得很好,为自己谋一个从龙之功。
却没想到,他被来了个瓮中捉鳖。
元颖的情报密网捕捉到了丰安郡的异动。
毕竟,数万兵马的调动,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无。
她大胆预测,这便是公主之前对她所说的张聘可能有的后手。
于是,她一力提议留一半兵力在城外埋伏,一半入城和常珣的兵马联合围剿,同时也能够迷惑外头隐匿的敌军。
军中有人有异议,但元定安一力弹压了下来。
他也赞同元颖的意见。
于是,一场大戏上演。
常珣和元定安联手,十分顺利地就将城内那些世家最后挣扎的残兵给收拾了。
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而后,便是前后围堵,将柏成江带来的兵马直接打了个土崩瓦解。
柏成江甚至连宛陵城都没进,直接在城门口便被宣明曜在城墙上一箭射杀。
他的盔甲穿得足够严密,可再严密,他的眼睛也是露出来的。
那一箭,贯穿了他的左眼。
而后,便是裴九安得令,自城墙上飞下,抓着柏成江眼中的那支箭,直接将其从战马上生扯了下来。
“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了整片战场。
在那惨叫声后,是一道绚烂而又凛冽的白光。
裴九安拔出腰间的长刀,将柏成江直接夹在胳膊下,如同宰杀牲畜一般,干脆利落抹了他的脖子。
将头颅高高举起,裴九安高声道。
“叛军首领已然伏诛,谁还要一意孤行?!”
而另一边,元定安宝刀未老,已经将数位柏成江麾下的将领斩杀马下了。
他身旁跟着的,是李进。
他是作为两江一案的证人,被圣上命令随军,为大军提供情报的。
为了追赶上大军,李进即便满身是伤,也一日不曾懈怠地赶路。
他想,自己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期间更是数度吐血,吓得陪同的侍卫都以为他要死在路上了。
终于,他在五日前和元定安会合。
曾经驰骋沙场的兄弟二人,在决裂多年后,又一次并肩作战。
还身带重伤的李进拼杀得格外凶猛,枪尖上挂着数个人头,堪称杀神一般的存在。
就像曾经那般,所向披靡的神勇。
最后……
看着将领们一个个死去,群龙无首的士兵们崩溃了,一个接一个放下了兵器。
他们跪在地上,满脸血泪,等待着失败的惩罚。
而傅遥光他们回城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将地堡发生的一切简单回禀给了宣明曜后,傅遥光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震动是?”
城中的黑火,不是在东方随之传出消息后,都该处理干净了吗?
是有遗漏的黑火吗?
还是地堡内的黑火被引燃了?
宣明曜将手中的长弓放下,转头看向代替谢望之守护在自己身旁的薛明彰。
“飞羽,你来说吧。”
飞羽的眼眶还有一丝红。
东方随之的死讯,对他来说并不是全然无波动的。
他奉公主的命令接近东方随之,对东方随之也是有一丝惋惜和同情在的。
他若不是东方随之,他若只是个普通富家公子,他们定会成为很好的兄弟。
可惜了……
“是东方晋之。”
飞羽转头望向城内刚刚鸣爆声传来的方位。
“随之的话,不必傅公子代传了。人生百年,死生相依,终有殊途同归一日。东方晋之,他放心不下这个弟弟。他去亲自管教他去了。”
东方晋之,他没有走。
他一意孤行回来了。
他跪在宣明曜的面前。
那个曾经最是矜贵清雅的东方家主,跪在了宣明曜的面前。
他说不出话,只能咬破手指在地上写道。
“求你,让我去陪他吧。”
东方晋之在睁眼后,就明白了东方随之做了什么。
他更能猜到,东方随之放弃了什么。
可是,那个傻子,自己为他操心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怎么能放心他一个人走呢?
最后,东方晋之浑身捆满了黑火,带着火折子,走进了那个还未被封死的密堡。
他看着面前奔涌而来的药人,看着满地的血污,以及不远处地上那还能辨别清楚容貌的东方随之的头颅,轻轻笑了。
随之,下辈子,如果我们还能有下辈子,你一定要做我的弟弟,我们做一对亲兄弟。
我一定,好好做一个兄长。
不做东方家的家主,不做什么两江双璧。
就做你的哥哥,教你写字,教你骑马,背着你,慢慢长大。
看着你过普通而顺遂的一生。
轰,一声巨响。
所有的罪恶,湮灭于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