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至少有三句话要对我说。”
蒋瓛看着面前的毛镶,一开始还有点懵,不知道哪三句话,随后想起陈雍说过的话,突然灵光一闪:
“当初剿灭无忧洞后是你把我摁在天牢当个牢头,一直是你在关注我?”
毛镶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这是第一句话。”
蒋瓛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毛镶回道:“现在是我在问你,刚刚那句话不是我要听的。”
“你要记住,亲军都督府是直属于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机构,有的只是无条件的服从。”
“没有反问!”
“但念在你是第一次,我回答你这个问题。”
“因为你自作聪明。”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却选择了暗中杀人灭口,导致事情复杂了很多。”
蒋瓛想到了自己利用任无忧那件事,之前被陈雍点醒后他也很后悔。
那个损害的弓弩,本意是为了保全自己,最后却留下了铁证。
毛镶问道:“还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
蒋瓛沉默了,脑子飞速运转。
见他许久都没有回答,毛镶摆摆手,吴庸带人拔刀出鞘,缓缓向前。
“等等!”
眼见他们越来越近,蒋瓛赶忙说道:“我愿意加入亲军都督府。”
毛镶伸出三根手指:“这是第三句。”
“我要听的是第二句。”
蒋瓛眉头紧锁,他最讨厌的就是毛镶这种爱打哑谜的人了,有什么话就不能明明白白说吗?
此刻,他回想起了之前在天牢的事情,陈雍曾说过:
“因为有人对你自作聪明不满,所以才将你安排到了这里。”
“他一直都在关注你。”
“时候到了,他就会和你见面。”
“那会,可要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
一直在关注自己?
意思就是让我不要隐瞒?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刀锋已经快到他脖子上了,蒋瓛忽的说道:“吴成文是我杀的。”
毛镶突然举手,身后所有人齐齐停步,慢慢退了回去。
“这是第二句话,我要听的就是这个。”
“吴成文,扬州的一个大户,此次牵扯到了私盐案中。”
“之前就是他家栽赃逼得你离开扬州。”
“市场开市也有一段时间,积分已经结束,他没那么多钱,自然不可能获得免罪的机会,于是被斩首示众。”
“他牵扯到私盐案中有三个证据,其一是顾正德交给王文中的东西中所写。”
“其二是在积分制度当中被人举报贩卖私盐,杀人灭口。”
“其三是家中搜出几块有荧光的银子!”
“那几块银子你搜出来的吧?”
蒋瓛点点头:“是我搜出来的。”
毛镶问道:“是你放进去的?”
蒋瓛斩钉截铁说道:“是我搜出来的!”
听闻此言,毛镶对他更为欣赏,亲军都督府就是这样一个机构,直属于皇上,怎么得到的答案不重要,有那个答案非常重要!
“自从你当了牢头后,你一共去过扬州三次。”
“第一次是奉茹太素的命令去镇江拿人,私自绕了一趟扬州。”
“第二次是银行和陆远开战,你奉命送信,完成任务后绕了一次。”
“第三次是工部案发,你借口去徐州取证又去了扬州一次。”
“三次你都没有对吴成文下手,一直忍到了私盐案发,名正言顺的给自己报仇。”
“这份心性也是我所看重的。”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说这三句话吗?”
“看看你的水平,同时告诉你一件事。”
“加入都督府之后不要妄图对我,或者对皇上有任何隐瞒。”
“那样只会要了你的命!”
毛镶对蒋瓛的去处说的头头是道,这个下马威确实让蒋瓛为之一惊。
因为他压根没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我明白了。”
毛镶言道:“你说你想加入都督府,我同意了。”
“但不能名正言顺的加入。”
“都督府内部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理清楚,就算我能控制一批死忠,但也是杯水车薪。”
“府内有很多勋贵子弟,他们和我不是一条心,让你加入进来是把你拉下了这摊浑水。”
“所以,你的唯一任务,就是继续你现在的工作。”
“依靠银行搭出一张信息网。”
“你是我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明白吗?”
蒋瓛轻轻点头。
毛镶言道:“我从都督府内给你派十个人帮助你完成这件事。”
“记住,既然已经加入进来,就要一心一意为皇上办差。”
“家法很严,不要当做儿戏。”
他带着蒋瓛来到屋后关二爷的神像面前,上香叩头,然后将都督府的家法交给了他。
“要将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知道吗?”
蒋瓛回道:“我明白了。”
毛镶问道:“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这种机会不多。”
“我加入都督府这件事可以告诉陈雍吗?”
“不可以,这是绝密。”
“那他要是猜出来呢?他聪明绝顶,我不敢保证完美隐藏自己,特别有任务的时候。”
毛镶顿了一下,回道:“那是他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蒋瓛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以帮助陈雍猜到,但不能明说。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嗯。”
毛镶带人转身消失在黑暗当中,蒋瓛松了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却发现这是城西外围的一所宅子,明面上是个铁铺。
原来这里是都督府的据点。
这种据点应天府内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蒋瓛心里清楚,既然毛镶选择让自己知道,那以后和自己联络也就是靠这里了。
亲军都督府啊。
之前拒绝傅友德的邀请成为他帐下亲兵,就是因为蒋瓛认为他不是上阵杀敌的材料,刺探情报才是真正的好手。
陈雍出狱了,他的牢头也被免掉,之前还有些担心,害怕不能再经手这种事情。
却没想到加入了亲军都督府。
蒋瓛双手握拳,暗中发誓要大干一场。
至少,也要经手一件私盐案这种大案!
那才痛快!
亲军都督府地牢。
在最深处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他浑身带着铁链蜷缩在角落,仔细看去,正是当初威风凛凛的顾正德。
毛镶得到他受陈宁暗中指使的口供花了不少力气,但最后却没什么用。
在顾正德手中还有一张沾满血液的宣纸,上面字迹模糊,但依稀也能辨认出来,正是陈雍利用积分控制盐商改革余盐的事情。
经此之后,扬州也许还会有各种混乱,但再也不会出现顾正德了。
假如有人想要控制盐市,必然会被朝廷的铁拳重击!
“市场...市场...”
“呵呵呵呵。”
“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顾正德那红肿的眼睛缓缓张开,似乎很想知道陈雍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种法子的。
有了市场,数之不尽的财富涌向扬州,最方便的当然就是汇兑!
他听都督府的人说了,通商银行的资产几乎翻了一倍!
一千多万两了!
他垄断盐商这么多年,手中也不过三百万的积蓄,一次盐引大战便花的干干净净。
多可怕的敛财能力啊。
“银行...”
顾正德肌肉忽然一松,整个人垮在了那里。
等都督府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一个多时辰。
吴庸言道:“死不瞑目啊!”
“拉到城外埋了吧。”
“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是!”
这下,扬州的事情便彻底结束了。
时间飞速流逝,眨眼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
陈雍坐在总办事处的办公室中,这里由他亲自安排装修,桌椅板凳都采用了后世的样子,繁复中蕴含着一丝文雅。
他又给自己挑了两个秘书,也是这次银行招进来的。
一个叫做黄福。
一个叫做陈迪。
两人都是名臣,黄福是朱棣的工部尚书,第一任安南布政使。
陈迪是建文帝手下礼部尚书。
黄福出身贫困,陈迪家中虽然是世袭的指挥使,但他却不想继承这个位置,想要走文官的道路。
于是两人纷纷背井离乡加入希望书院,打算先谋生再寻求进阶。
陈雍出狱之后组织了一次考试,将他们两个选成了自己的秘书。
谁不知道陈雍是太子爷的心腹呢?
两人当时便激动的同意了。
“先生。”
陈迪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这是新做出来的银票,上面同样用了荧光技术,可以防伪。”
“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用荧光挫败了盐业银行的栽赃,若是这个技术在银票上使用,商贾对银行的信任程度,定然大幅度增加。”
陈雍打开信封看了一看,在黑暗中果然能看到一条荧光。
其和繁复的水印交杂一起,更加难以伪造。
“以后就按这个来生产。”
“另外总办事处行文各行各分理处,从今儿起成立通商银行应天造币厂。”
“银票的制造统一收归应天造币厂。”
“我们在应天制造下这种带有荧光和水印的纸张后发往各个银行,开出多少银票由他们填写,盖上名章、防伪章和大印就是。”
陈迪手中拿着一根铅笔,刷刷的都记录下来。
“先生,郁新院长几次三番询问,您去希望书院讲课的时日定下来没有?”
“七月二十三吧。”
“我知道了!这就给苏州分行,扬州分行行文,让他们派人过来。”
“嗯!”
“还有其他事吗?”
陈迪说道:“苏州张家想请你吃一顿便饭。”
陈雍回道:“推了,现在没时间,之前杨靖兼任总办事处的时候为了表示对茹瑺的尊敬,束手束脚。”
“现在我来了,要对总办事处进行一次总的改组,以适应愈来愈大的银行。”
“是!”
又汇报了几件事,陈雍火速处理完毕,陈迪转身离去。
此时黄福走了过来:“先生,扬州分行汇报,私盐贩子并不甘心,纠结余党妄图洗劫银行位于运河边的仓库。”
“银行两名员工力保仓库惨遭杀害,你让银行拨出抚恤金五百两,并且差我写一篇悼念文章。”
“我已经写好了。”
“嗯!”
陈雍看了一遍,还是为那两个员工的死去感觉惋惜。
但这也没办法,无论是明朝还是汉朝,人命都很贱,遑论盛世还是乱世,杀人越货都很常见。
这是统治力不足的表现!
银行的发展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
“发给扬州分行,让朱正清开个追悼会。”
“另外,这是我刚刚拟定的抚恤金制度,先在应天总行试行一段时间,交给杨靖。”
“是!”
很快便到了七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