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雍的话,王文中和周承允面面相觑,最后对视一眼,还是写了一封信,让蒋瓛帮忙送到山陕会馆。
会馆里有人和他背后的主子联系。
这么大的损失,他们扛不住。
翌日,正当陈雍看书之时,一堆堆的士兵忽的涌入刑部大牢,将所有的犯人撵到后面,将衙役也都挡在外面。
不多时,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蹬蹬蹬走了进来,上去对着王文中一人就是一脚!
“你们怎么和我承诺的?”
“不是说能让开中法恢复?”
“结果就这样?”
“死不足惜的两傻缺!”
“混蛋!”
进来就是打人,脾气非常暴躁。
陈雍细细打量,他脸颊发黑,有些圆润,虽然年少暴躁,但却有一副不合年纪的老成。
“草!”
少年一脚脚踹着,王文中二人根本不敢反抗,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原本就受伤严重,现在更是伤上加伤。
“我们也不知道张长年那混蛋投靠胡惟庸了。”
“这...这都是胡惟庸的计谋!”
“我们...斗不过胡惟庸啊!”
少年踹了一会终于出完气,转头看向陈雍,嗡的一声将宝剑拔了出来搭在陈雍脖子上。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敢有一句假话,爷今天就砍了你的脑袋!”
陈雍瞥了眼脖子上的剑锋,上一次这样做的还是黑面神李胜。
“第一个,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背后是我呢?”
陈雍答道:“王文中二人向我借二百万购买盐引,这些钱足够买三百万引,如果市面上真的有三百万盐引的话,扬州盐商就不可能控制盐价。”
“所以他们只能从某些特殊人手中买。”
“传说扬州盐商的后台是淮西勋贵,勋贵自然不可能和他们对着干,剩下的就只有一种人。”
“藩王!”
“他们又是山西人,你马上就要就藩,因为扬州盐商垄断盐价,开中法渐渐破坏,山西仓储空虚,于情于理您都要对盐商下手!”
“一来收复人心,二来在就藩之前巩固地位,三来让钱用度宽松一些。”
“我说的没错吧,晋王殿下!”
少年,正是晋王朱棡。
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三子,太子朱标的亲弟弟!
朱棡并没有反驳,默认了这件事情。
“第二个问题,你之前不借钱,是不是早就知道张长年背叛了?”
陈雍点点头:“王文中说他因为江西清田而被皇上嘉奖,这才让胡惟庸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下手!”
“但淮西勋贵的封地基本都在江西,要完成清田怎么可能没有淮西的配合!”
“目前的淮西,表面上可是以胡惟庸为首!”
“他可以因为利益投靠杨宪,你说他没有暗中投靠胡惟庸,我是一万个不信的!”
朱棡听罢后又踹了王文中几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啊!”
“你知不知道弄来三百万盐引费了孤多少口舌?”
“这也无所谓!”
“老四那混蛋从小就和孤不对付,让他看了孤的笑话,孤斩了你们!”
王文中二人赶忙叩首:“殿下饶命,饶命。”
陈雍心中想到,朱元璋这些儿子没有一个简单货色,朱棡在就藩之前便已经提前布局为自己扫清障碍了。
拉拢官员太过显眼,草民又没什么用,而位于中间的商人无疑就是最好的群体。
山陕商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杨宪死后没有了靠山,导致盐引被扬州人抢走。
朱棡就是要乘虚而入办成这件事,等他就藩之时瞬间就可转化为强大的政治力量,就和当初的杨宪一样,便于稳定山西。
可惜,被胡惟庸搅黄了!
“第三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胡惟庸那条老狐狸的目标是我?”
陈雍将心中所想解释了一番,“如今各地还是行省制度。”
“行省名义上是地方机构,其实是中书省的派出机构,可以说整个大明天下都归胡惟庸管辖!”
“皇上将行省丞相左丞虚设,但行省的权利还是太大,所以他才想着派出诸王坐镇监控。”
“身为中书省丞相的胡惟庸自然要反抗这个制度,将您的计划搅黄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朱棡骂道:“他就是一条狗!”
“李善长在的时候就会晃尾巴,现在还开始咬人了!”
朱棡态度软化了很多,将宝剑扔到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的干干净净。
“嘿,你这天牢里的茶还挺好。”
“第四个问题,这两个家伙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但孤就藩是不可能变的,假如不把开中法搞定,到时候没钱没人,肯定千难万难!”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陈雍点点头:“近些天我一直在思量这件事,要让开中法恢复如初,都盐御史的人选至关重要!”
“但比他更重要的,是扬州盐商群体的存在!”
“垄断自古以来便容易滋生腐败,假如扬州盐商永远控制着盐引发行,不管派出去什么清廉官员我估计都撑不了多久。”
“所以,要将他们打垮!”
朱棡眯了眯眼:“我去银行看过了,进出盐业银行的人可比你通商银行多。”
“他们的财力人脉非常恐怖,想要做到这件事没那你嘴上说的那么容易吧。”
陈雍言道:“确实不容易,但也有法子,需要布置一段时间。”
朱棡静静地看着他,发觉陈雍不似说谎。
王文中已经尝试过了,盐商没那么好对付,更别提还有户部和胡惟庸拉偏架。
陈雍有什么法子呢?
他再次出言:“你确定?”
“表面上他们是扬州盐商,但其实这和在应天争斗没什么区别,应天户部的力量很强!”
陈雍还是那副表情,朱棡这下放心了,拍拍胸脯说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往山陕会馆递个话就可以。”
“走了!”
临走之前,朱棡又给了两人几脚:“听着,这段时间你们无条件听从陈雍的指挥,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让你们吃屎你们也要先咽下去再和我说,明白吗!”
“是是~”
两人唯唯诺诺忍着剧痛不断点头。
朱棡转身离去,跟随他的晋王护卫也全部撤走,刑部尚书刘维谦送他出门,知晓陈雍和晋王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却并没有询问。
有些事,不是他该知道的。
王文中捂着脸颊一阵阵的抽搐,朱棡那几脚可完全没留情。
“先生,你有什么办法扳倒扬州盐商啊?”
“这事太难了吧!”
陈雍让蒋瓛以晋王的名义送了他们一些金疮药,两人果然感激涕零,不停叩拜。
等他们伤好了一些后陈雍才回道:“先别问要用什么法子!”
“你们先帮我个忙。”
他将那个夜光元青花拿了过来:“这个夜光是谁做的,将会做这些的工匠都找来!”
“银行就缺这样的人才!”
王文中道:“此人在江西,我当初去重庆卖布,一时兴起顺流而下打算来应天来看看,却没想到在鄱阳湖遭了水匪。”
“当时在水匪老巢里就和他互相护持,等官兵进剿时,水匪想要杀人灭口,我们两人无奈跳湖,漂了大概十多天才看到陆地,找了个商号借了些银子才缓过来。”
“回到山西之后,我本打算将他请过来,他却不愿意离开家乡,我便给他开了个陶瓷铺子。”
“这夜光啊,是他的祖传手艺!”
“夜光青花瓷器很不好烧,稍不注意就烂了,所以产品不是很多,大部都被我买走了!”
陈雍点点头:“难怪蒋瓛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人在江西呢!”
“你去信一封,将人请来。”
王文中劝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着手击败盐商吗?您还有心思烧什么瓷器?”
陈雍深深看了他一眼,王文中赶忙回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中书省。
胡惟庸、丁玉、马贯三人分宾主落座。
丁玉说道:“这一仗打的漂亮,市面上还有晋王殿下手中所有的盐引基本都被我们拿下,六百万引啊!”
“发财了,发财了!”
马贯也哈哈大笑,捧了胡惟庸几下:“这都要靠胡相居中筹谋,就连我都不知道,张长年居然已经投靠了您!”
“这...您藏的实在够深!”
胡惟庸道:“有些暗子只是随手布下,也许这辈子都没有用。”
“张长年就是这样。”
“我收他的时候哪能考虑到那么长,只是听说山陕商人要对盐引下手才想起的他。”
“能和晋王过手一次,他也算不枉此生!”
胡惟庸看向马贯:“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马贯回道:“已经妥当,这男人,名利色势总该喜欢一个吧,不然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秦吉拉着钱实去了几趟秦淮河,在女人肚皮上睡了几觉,又寻了几个商人给他存了些钱,事情就都妥了。”
胡惟庸道:“让银行蹦跶了这么久,别人还以为我胡惟庸没本事呢。”
“拿下苏州,他们的资产已经超过三百万两。”
“猪养这么肥,也是时候该杀了!”
“马贯等我这边的消息,丁玉,你准备调兵,淮西兄弟们...”
“可眼馋银行很久了。”
胡惟庸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气,马贯和丁玉则是露出一丝贪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