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开始觉得他是骗子,后来上网查了查,发现真的有个山叫这个名字,还离本市很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一门心思要到这里来,哪怕店主跟我们说这里的民风比较‘独特’,跟鬼迷了心窍似的。”
郑卓皱着眉头,“我还为了这个地方跟我爸妈吵了一架。”
晏言发现,几乎所有进山的人,在进山之前都像是郑卓这样,明明搜索到的东西少得可怜,甚至可信度都无法确认,却还是像中了毒一样,一门心思地想上这来,直到真出了事儿才如梦初醒。
“王小旭是陈欣从小最好的朋友,她也非得要跟过来,所以我们还带上了她。”
“进来之后,我们也没干什么事儿,毕竟当时一进来就看见了那样的事,都有点害怕,但是陈欣她平时胆大,看见门口麒麟爪子里抓着的绣球,非说它发光,硬要去看看。”
越宿下意识地看了眼晏言。
“当时天都有点黑了,要是它发光肯定特别明显,我怎么会没看到?但是我拉不住她,就由着她去看了。”郑卓说道。
“她还干了别的什么事儿,就是那种比较胆大的事情。”越宿突然开口。
“她……”郑卓思考着,回忆着,“好像没有了吧,如果说那天有什么其他事情,可能那个也算吧……有个孩子冲我们扔球,扔了好几次,陈欣脾气上来了,就批评了他几句。”
“什么样的孩子?”晏言问道。
“瘦瘦高高的,很白,看人的眼神很冷漠,身上还别着黑色的羽毛。”郑卓回想着。
晏言第一反应是:孔嘉树,第二反应是:黑和泽。
她要是真批评了黑和泽,那可不止是要命了。
想到这里,晏言忍不住悄么声跟越宿说小话,“她该不会把黑和泽给骂了一顿吧。”
越宿诧异地扭头看他一眼,觉得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倒霉,一进山就碰见黑和泽。
况且,那家伙不是吃人吗?
如果真是黑和泽惹事儿,那么陈欣当时就不会留下任何大块的尸块,按照那家伙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在骂他的那一刻就会被杀死,然后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
不会被人故意做成那副“天使”的模样,还挂在那里挂了很久。
就跟你碰见一只竹鼠似的,你故意惹事儿只是给自己一个杀了它吃肉的理由,并不会因为它太贱了咬你一口你就把它做成奇形怪状的标本。
惹事儿就是为了有理由吃掉对方,而不是为了有理由折腾对方。
这两者的动机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是黑和泽的,如果真是他,那个女的最后会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况且,他也没那个把人摆出造型再吃的先例。”
又不是人类的大厨,在吃饭之前还要把菜摆个盘再端出去给人吃。
要是真有那么重的仪式感,又怎么会次次把人吃得只剩渣滓,难不成还要讲究“最后的仁慈”吗?那副样子可不见得是“仁慈”。
晏言点点头,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点扯,这巫山那么大的地方,黑和泽怎么会那么巧就落在这个小小的孤儿院里呢?
再者,郑卓刚刚说的是“孩子”,而他见到的黑和泽雕像从来都是成年人身量,这总不能缩骨吧?
越宿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他也不在乎被郑卓听见,因为他觉得,一个连自己的恋人死去的时候都不敢站出来给她收尸的人,不是个能让他看得上的人。
如果不是今天他再三地问,这人或许就这样混过去了,哪怕这人心里怀着深切的负罪感,也毫无作用。
“她……她批评的那个孩子长得很高,比我们这几天见到的孩子都高,脸色有点发黄,看着有点营养不良。”郑卓有点打怵。
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眼睛又隐隐有些晶莹,发红的眼眶里的眼泪滚了两滚,可算是没掉下来,“他一直在向我们扔球,扔了十好几下。”
这个孤儿院最高的孩子,应该就是孔嘉树了。
“他是无缘无故冲你们扔球的吗?”晏言问道。
“无缘无故向我们扔球?啊……是、是吧。”郑卓嘴张了张,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说了什么被他听见了?”越宿突然问道。
“我们没说什么,就是一些……”郑卓似乎在思索,“我们就是在讲一些悄悄话而已。”
“哦,悄悄话啊,那行吧,我知道了,你看起来不太想活下去,那我们就尊重你的意见。”成舒相插嘴,一脸欠揍样,“哥,他都这样了,你也别跟他掰扯了,没啥意思。”
“不,我……”郑卓急了,他在这两天的观察中判断越宿是个能人,有他帮助,自己或许有活命的可能。
人在希望渺茫时,稍微看见根稻草,就会把它当做最大的希望。
越宿,就是郑卓此刻看见的那根稻草。
不同之处可能在于,越宿这根稻草特别粗,他可能把握不住。
“我们当时在讨论进这里挣钱的事情。”郑卓眸光微敛,“当时刚刚看见死人现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就讨论了一下在这种地方挣钱,是不是有点危险。”
如果那孩子真是孔嘉树,并且他真的知道点什么,这俩人在那里偷偷摸摸地谈这种事,或许会被他认为是进来拐卖孩子的。
进巫山挣钱的事被巫山居民听到,还真是个让人心里复杂的事儿。
“还有什么?”晏言追问,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陈欣被杀害。
上个站点的被杀害理由是:上台表演、敲门应声、被知道名字、侮辱神灵和无故出门。
而他们却对这个站点一无所知。
“没了,真没了。”郑卓摇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盯上。
“没事儿了,出去吧。”越宿点点头,看出来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
“祁大哥,你能不能保我一命,我交钱,我可以交钱的!”郑卓突然跪下去,抱住越宿的腿,“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好不好?”
陈欣死了,王小旭疯了,他觉得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可他不想死,他还没到三十呢!
成舒相看着这个放弃了尊严的男人,心说您知不知道上一个要交钱的人正在那屋里躺着呢。
上一个哭着喊着要越宿保她护她的人,这会儿已经被摸不着看不见的凶手杀掉了。
这样一想,倒显得有些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