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在顾屿凌和江铠的对面坐着的,正是他们抓到的那个在警局门口徘徊的女人。
从进入审讯室以来,她就一直沉默地垂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为什么几次三番到警局门口来?刚刚我亮明身份的时候,为什么要跑呢?”顾屿凌开口问。
那女人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坐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江铠将她的身份证,放在了她的面前:
“唐心如,这是你的真名吗?”
这一次,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迅速地抬头看了江铠一眼,目光和他的相碰的时候,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又垂下了眼睛,继续看着自己的鼻尖。
顾屿凌和江铠交换了一下目光,顿了顿,直截了当地将话挑明:
“唐心如,你到警局,是为了警讯里的女尸,对吧?”
这个身份证上显示叫做唐心如的女人,眼角边瞬间蓄积起晶莹的泪滴,微微颤抖着,下一秒就要滑坠下来一样。她苍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看她的反应,顾屿凌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猜的不差。
“我们已经查过了,”顾屿凌看了一眼那张身份证,“你和那名死者所用的都是假身份证。你知道吗,仅凭你使用假身份证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拘留你,并对你处以罚款的。”
顾屿凌看到那女人瞪大眼睛,眼底掠过巨大的惊恐,于是话锋一转,继续说:
“唐心如,你别害怕,我们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所以,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如实向我们反映情况,我们一定会对你酌情处理的。还有,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比如,被什么人控制,或者受到胁迫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扑通一声!
那个女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地上。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顾屿凌和江铠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虽然她的中文表达是流畅的,但可以明显地听出她有异国口音:
“我求求你们,不要拘留我!要是我下午五点之前不能回去的话,我就活不成了!”
她哽咽着,狠狠一头就磕在地下,那咣当的一声,顾屿凌心里都替她疼得慌,她和江铠赶紧起身到她跟前,两个人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她搀了起来,重新扶回了座椅上。
那女人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身体还在不住地发抖。
“唐心如,你不要害怕,你现在是在滨城警局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顾屿凌弯下身子,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努力想要安慰她,“你告诉我,你下午五点之前必须回哪里去?为什么不回去就活不成了?是谁要杀你?”
唐心如嗫嚅着,使劲摇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我不能说,说了也会死的。”
“唐心如,”江铠也放软了声音安慰她,“你不要害怕,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如实回答问题,我可以向你承诺,不会刑拘你的。”
唐心如听到这句话,心里好像安定了一些。顾屿凌和江铠并没有着急追问,等到她的情绪平静了之后,江铠才继续说:
“别有顾虑,你所说的一切,我们都会为你保密,绝对不会为难你的。你也想为你的姐妹做点儿事,所以才会几次来警局的,对不对?”
唐心如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是红色天鹅绒会所的伴舞,”她咬了咬下嘴唇,眼前又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泪雾,“警讯上那个被杀死的女孩,她和我一样。”
“你们的真名叫什么呢?”江铠问。
“在家乡,我叫阮阿丽。她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阮阿丽的唇边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像我们这样偷渡来到这里讨生活的,自己的真名,早就没人叫了。就连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是有需要的时候才用。平时,我们都叫对方的在会所的艺名,我叫Ruby,她叫玫瑰。”
顾屿凌静了静气,然后慢慢将目光送了过去:
“阮阿丽,你和死者,就是你口中所说艺名叫玫瑰的,你们在红色天鹅绒会所,除了伴舞之外,是不是还提供别的服务,我指的是色情服务,比如——”
顾屿凌顿了一下,盯着阮阿丽的眼睛:“陪客人出台?”
阮阿丽的心头咯噔一声,僵了有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
***
重案组的会议室里,江铠正在给队员们讲解案情。
“根据阮阿丽提供的信息,在赤金山森林保护区发现的女尸真名不详,艺名玫瑰。她和阮阿丽都是偷渡来到我市的,两人都是红色天鹅绒会所的伴舞,同时为客人提供色情服务。阮阿丽说,她和死者平时算是比较聊得来的姐妹,这几天没有看到她来会所上班,以为她被客人包场,陪客人出台。所以开始也没有在意,直到在警讯上看到我们发布的认尸报告,才知道她的姐妹玫瑰出了事。”
江铠按动遥控器,大屏幕出现了红色天鹅绒会所的照片:
“这个就是红色天鹅绒会所,它是滨城的一个高端娱乐场所,采用会员制,不接待一般的闲散客人。它在工商部门登记的法人叫做段进前。我们在数据库中查过他的个人信息,这个人在五年之前就已经离境,目前应该居住在海外。红色天鹅绒会所的所有手续完整合法,截止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查到这家会所有任何的违法记录。但是我们怀疑,红色天鹅绒和滨城的地下色情交易网络有重大关系。”
“死者是一名性工作者,根据姜江法医的验尸报告,她在被害之前,曾经被严重的性虐待过。”顾屿凌想了一下,“是不是有这种可能,这个艺名叫做玫瑰的姑娘,在红色天鹅绒被客人选中之后,被带出场,然后遭受了严重的迫害,最后被闷死,然后弃尸。”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江铠朝她点点头,表示认同。
“铠哥,我去调取过森林保护区入口的监控,但是很凑巧的是,入口处的唯一监控坏掉了。”孟明报告说。
“那出口那边呢?”高少波问。
“出口的监控还没有投入使用。”孟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江铠开始布置任务,“屿凌,你继续跟阮阿丽这条线,争取尽快说服她做我们的线人。少波,咱俩到红色天鹅绒去走一趟,会会他们的经理,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孟明和晓蓉,继续想办法调取离林区出入口最近的监控录像,寻找可疑的车辆。”
江铠顿了顿,目光扫过会议室的每一个人:
“我的直觉,这件案子背后涉及到背景很不一般,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这一场硬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