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三天后,杨卿过起了晚上工作白天睡觉的阴阳颠倒日子。
外面烈日灼身,室内凉爽怡人,杨卿呼呼大睡,和周公谝闲传。
油菜籽旁近四千亩黄豆成熟,水泽村村民和附近雨泽村来帮忙的农夫冒着酷日抢收。
豆蔓几乎干枯,挂着稀拉可数绿叶,要再拖延几日就得全撒地里了。
村里人手实在不够,倪小红不得不心疼花钱雇佣附近雨泽村农夫。
雨泽村农夫感念前年水泽庄园建设活命之恩,坚持不要钱,免费帮忙抢收。
言及钱酬就不去,倪小红无奈只得退一步,约定事后每人一石黄豆。
雨泽村里正黄易依然坚辞不受!
言及,亩产仅两三石,千人近千石,官府抽税尤不及。
如受之,良心甚愧难安。
雨泽村里正再次提及活命之恩,称无甚机会报答,好不容易有机会,谈报酬就有失颜面了。
两人扯了一阵后,以五斗黄豆价谈妥。
雨泽村处水泽村正西,小平原渐缓丘陵至塬地,占地四十万余亩,有五千余户。
分东坪、中陵、西源、北壕和南山五组,每组千户。
皆来自外来乞食者或流民,因建设水泽山庄,获利丰厚。
他们在县衙扶助下落户,就近水泽山庄垦荒建村。
近一年过去,村子建设虽不及水泽村,然远甚蓝田县其余村子,不再是茅草蓬顶,泥墙挡风。
青瓦白墙村舍,俨然规整。
街道虽是土路,却也笔直宽阔,四通八达。
与水泽山庄颇有渊源,家家门前屋后种有栗子树,效仿水泽村布局。
村子每组有小药铺、杂货铺子、铁匠铺、肉铺等,村民日子过得苦中带甜,毕竟一切从无到有。
一年时间的辛苦付出,无垠的水稻、栗米、谡米等长势喜人,秋金美景仿佛在眼前。
来到水泽村就像走亲戚,雨泽村东平组村民带着礼物来帮忙,这是人情世故。
互相熟络的人打招呼,有安排的专人接引。
倪小红感慨万千,两年前如不是碰到公子,他过得比雨泽村人更惨,甚至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倪小红召集村民在村子广场搭好凉棚,摆宴热情招待黄易他们。
凉棚上首,倪小红举起茶杯,从广场延至大街,如长龙的棚内气氛温馨。
“兄弟们今日能来,我们水泽村很感激,今天就以茶代酒,敬各位。”
水泽村村民齐刷刷举杯向雨泽村表示感谢,雨泽村里正黄易,东坪组组正苏烈烈满脸笑容举杯相和,东坪组村民起身笑嘻嘻与水泽村民碰杯。
黄易宽厚大手拉着倪小红,好似亲兄弟般亲昵,咧嘴大笑道:“咱们既是兄弟就不必见外,一摞子客套话真他娘耽误工夫。听说地里豆子都快散了,忙正事要紧,兄弟你看要不先开工?”
“是啊,倪组正!正事要紧,完事,咱们再好好聚聚!”
东坪组正苏烈烈大声附和,东坪组村民笑呵呵操起身旁镰刀、垮上凉水陶壶,戴起草帽啊。
倪小红笑呵呵答应,吩咐人不必忙着做饭,转而组织村民赶着牛车沿着东西大道出村子。
太阳偏西,虽凉爽了一些,然笔直水泥路有些烫。
牛蹄子被烫灼,水泽村民一个拉不住,老牛连绳带人一个踉跄,拉到了树荫底下。
倪小红心疼老牛,站在路中央,笑骂不恤牛畜的年轻人:“你小子穿鞋没事,有没有照顾牛?要不要把你们鞋子脱了,给牛套上,你们光脚试试看!”
指着中间为赶路的小愣头青,戏谑道:“牛车靠阴凉走,谁再犯浑,就等着公子来找你喝茶聊天吧!”
果然这句话最有杀伤力,顿时路中央空旷了起来。
“倪组正,还是你牛!”
黄易、苏烈烈齐齐朝倪组正竖起大拇指。
倪小红脑瓜子嗡嗡疼,无力抱怨道:“别取笑了,这鬼天气,白天干不了多少活,晚上好些,又不方便。”
四千亩地,要抢收慢了,得浪费多少粮食,就算公子不说,他也很心疼。
黄易拍着倪小红肩膀,斜着眼呵呵看着苏烈烈:“放心吧倪老哥,人不够我再给你喊,保证豆子一颗不喂鸟。你这老小子千万别再给老子提什么报酬,寒碜,看不起谁呢!”
苏烈烈会意,安慰道:“今个天气好,晚上有月亮,误不了。俺们可不会给老哥单独跟公子喝茶聊天的机会,老哥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倪小红瞬间拉下了脸,黄易趁机揶揄道:“听说你们村新出了个什么清茶,是刚才那茶吗?”
倪小红瞪着大眼不语,苏烈烈呛了一句:“跟公子喝的是一样的吗?”
“去去去,起什么哄,组织人手赶紧干活去!”
苏烈烈识趣朝前边跑去,拉住自己村民小声嘀咕:“活有些重,咱们这点人手有些不够,你去其它几个组多喊些人。”
一千余人还不够,这得多少亩黄豆,那东坪人被自家组正的话雷得外焦里嫩。
“愣什么神,听清楚了没?”
苏烈烈搭着对方肩膀晃了几下,花哥夫回过神来,回道。
“哦~知道了。”
苏烈烈一改往日嘻哈样,认真嘱咐花哥夫:“快去快回,能喊多少就喊多少,眼下没啥事的都喊来,千万别丢了咱雨泽村人的脸面!”
“俺晓得,你就放心吧,俺保证不丢咱们村脸!”
苏烈烈满意点头,花哥夫悄悄脱离收割队伍,朝水泽山庄北大门跑去。
今年水泽村不少女子怀孕,或生了孩子不久,或挺着大肚子待产,劳力本就稀少,此时更少。
幸好附近雨泽村与水泽村有故情,缓解了困境。
水泥阡陌将田地分割成整整齐齐十亩方块,每个小入口通土路,十亩田地两亩土路间隔,很是规整。
黄易再次来到水泽村,一年前虽是整齐,却不如今天这般,就像一个个斑黄饼子。
半数人收割,半数搬运脱粒,一人一亩,分工明确。
“真是好收成啊!”
陶阿哥看着眼前一片金黄枝蔓,满眼都是羡慕。
用手截了一根饱满肥硕豆荚,手指轻轻一搓,露出金黄饱满豆子。
塞入嘴里咀嚼,咯嘣脆,瞬间满齿豆香浓郁。
“叔叔辛苦了,喝口水。”
八岁孩童戴着小草帽,身着宽松麻衣,端着一碗凉水递过来,亮晶晶大眼打量着陶阿哥。
“好孩子,热了吧,你喝吧,叔叔还不渴。”
小孩指着陶阿哥,认真说道:“叔叔喝点吧,嘴巴都干了。”
“好,我喝。”
陶阿哥喝了一口,摸着小孩脑袋,嘱咐道。
“太阳毒辣辣的,小心躲着点,去吧。”
小孩高兴点头,笑嘻嘻将碗里水倒入小陶壶里,提起吊绳,小心去慰劳其他人。
陶阿哥弯腰左手扶住黄豆蔓枝,右手持镰刀,小心划拉。
咔嗤咔嗤收割,牛车被赶到地边,来人快速抱起黄豆枝蔓放入薄木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