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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血珠飞溅。

藏煌站在一具横尸前,甩掉长刀上的鲜血,寒目扫视着整个山寨。

太子的亲卫们挥刀进出民舍,谷中男女在藏煌的视线里一个个倒下去。

侍卫带着满脸鲜血朝藏煌跑来。

“找到九皇子了?”藏煌问道。

“回詹事大人,他在山上。”

藏煌提刀踩着尸体过去:“我去会会他,你们先把药王谷的人处理干净。”

“一个也别留。”

侍卫眼神不忍的看着哭喊着逃跑的小孩子,目光一转,落在藏煌背上。

“我们来杀樊川王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报仇,何苦将这些百姓牵扯进来?若太子殿下在天有灵,决计不会安心——”

藏煌蓦然回头,厉目盯着侍卫。

“药王谷的人能治贺寅的病!若妇人之仁留下这些祸患,往后他发病了还会来这里!”

藏煌双目含血,面色冷厉狠绝:“手段麻利些,山上也要去摸索清楚,断不能放过任何人。倘若留下半个根种,我先杀了你!”

侍卫默然。

也是,他们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杀死贺寅,若叫他逃出去了,侍卫们又没有把药王谷的人料理干净,说不准这些人会剑走偏锋爬上樊川王的贼船,想方设法治好他给族人报仇。

到时候,药王谷的矛头便会对准太子的遗孀。

侍卫咬了咬牙,缓缓向部下说道:“全杀了,来十个人随我上山。”

*

山下的惨叫声传到药泉时,贺寅倏然睁眼。

五十个侍卫手持弓箭,呈弧状包抄而来,顿在五十步开外。

贺寅淡淡看向众人身上的收袖武服,手搭在石岸上,戏谑一笑。

“诸位不留着力气给太子守陵,倒来这里找孤的不是,叫人好生为难。”

“住口!”一个怒目圆睁的侍卫大喝一声,脸上带着血死死瞪住贺寅:“乱臣贼子,你没有脸提太子殿下!”

贺寅歪了歪头,看着对方:“离这般远做什么?过来些仔细说来听听,孤怎么就是乱臣贼子了?”

“你杀兄逆父,玩弄阉竖,敢做不敢当么?!”

“豁哦?”少年华丽的声线玩味道,“所以尔等千里迢迢的追来,是因为孤杀兄逆父,你们要做清君侧的忠臣?可太子不是被刺客暗杀的么?”

藏煌在这时赶来,紧紧攥着刀厉声道:“除了你,谁会刺杀太子殿下?!阎王殿下您可藏得真好,竟然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贺寅淡淡道:“是谁告诉你孤刺杀了太子?”

藏煌寒笑一声:“温玉。”

贺寅笑了起来,从水中起身,颗颗淡绿色水珠从衣袖间滚落水中,咂开一道道波纹。

一众侍卫下意识拉紧弓弦。

少年弯腰拎起岸上的外袍:“温玉那个死人的话你也信么?”

藏煌啐了一声:“他既然是枭卫的统领,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你在销金窟为非作歹,也是他告诉我的!”

这话其实是二皇子说的。

二皇子和温玉好像有些交情,通过温玉,他得知贺寅就是销金窟的阎王……

只是知道得太迟了。

二皇子母家势弱,就算有心替太子报仇也没有那个能耐,只得把这些密辛告诉藏煌。

藏煌是故意把温玉的名字说出来的,他怕自己敌不过贺寅,所以怎么着也要叫贺寅膈应一把。

“哈,枭卫统领说的话,你就信么?”

“总比信你强!”

贺寅眼神淡漠的看向藏煌:“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诸位强弓利箭,孤今日恐怕是百死难逃了,就想着在死之后到底得做个明白鬼,看看底下都有几个人反了。”

藏煌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忽然有些想笑,眼眶都憋酸了。

去年冬日,这活阎王装模作样向太子请求跟着去调查销金窟,不过是想去搅浑水戏弄太子。

那时销金窟的小鬼把线人的脑袋丢进东宫,差点害太子妃流产,她分娩后便一直病着,还没好利索,就听说太子去了,生生呕了一地血。

太子妃、二皇子都把太子看得很重。

两人请求藏煌找到杀害太子的真凶,虽然很多人都说那刺客是君淑派去的,但两人相信那刺客身后的人绝对就在京中。

因为君淑身边没几个可用的人。

那么谁最有可能呢?

太子妃和二皇子合计一番后,怀疑这人是贺寅。

这天底下,除了贺寅这个亡人,谁都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把人头丢进东宫。

他都敢向太子示威了,不敢刺杀太子?

何况他就算身在樊川也把手伸得老远,把销金窟的小鬼遍洒在南楚。

南楚的粮商,大半都是他的人。

粮商把粮食卖给大雍军队,也卖给君淑,然后金子就如流水般涌进樊川王府。

藏煌喉头有些紧。

这样的人,他,当真能杀得了么?

贺寅随意的披着外袍,见藏煌不答话,便继续循循善诱。

“你把叛员告诉孤,给孤一个好死就是了,省得熟眉熟眼的人闹得兵戎相见,多难看啊。”

藏煌刻毒一笑:“药王谷的路是金卯告诉我的。”

贺寅沉默片刻:“那想必阿奴是安全的?”

他这般在意金卯,竟然没气发狂也没露出熟悉的冷笑,藏煌就有些不得劲。

然后藏煌憋着一肚子气,讽笑道:“你也是可怜,他都和温玉串通起来背叛你了,你还在意他?这会儿该是出药王谷了吧?”

贺寅捂着脸笑了起来。

藏煌心口无端有些发慌,怕夜长梦多,连忙叫人分为两排击杀贺寅。

二十五只利箭破空而去,贺寅收笑站在中心。

忽然,前排侍卫传来一声惨叫!

贺寅不知何时竟然来到列队面前,他拔出侍卫的长刀时,对方的鲜血溅了他一袖子。

第一个侍卫倒下去后,下一个人很快就跟着倒地。

这个变故几乎就发生在眨眼之间,藏煌脚下蓦然打了一个趔趄。

原本藏煌以为自己人多,能有五成胜算。

但如今看来,连一成都没有。

太子亲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顶尖武材,可在那把长刀下却毫无招架之力。

众人丢开铜弓与少年近身较量。

在那鬼魅般的速度下,侍卫们几乎还没拔出刀,身首便分离滚地

有人呆呆望着那一身鲜血的少年,惊恐的丢开队伍朝远处奔去。

“嗖——”

从背后投来的长刀精准刺入逃兵心口。

他的表情永久凝固在惊惶之中。

少年勾着唇擦掉溅在脸上的鲜血,狭长双眸半含着笑,手腕一动,锋利的长刀便没入杀上前的侍卫心口。

侍卫瘫倒在地。

鲜血在身下漫开。

藏煌看着那个活阎王,匆匆往后跌撞一步。

他错了,万不该用武力对付这种妖孽。

“唰——”长刀破开藏煌心脏,他惨笑一声跪了下去。

“你杀了太子——”

贺寅抽出长刀,一脚踩断藏煌的胸骨。

“蠢货,孤要杀他,他活不过去年寒冬。”

藏煌眼睛里溅了一抹血,怔然望着长天。

视线中一片血色。

那……

“到底,是,谁……”

太子那般好的储君,到底是谁忍心杀害他?

贺寅抬眸看向残剩的三个侍卫。

“现在藏煌死了,你们可以说真话了。”他含笑道,“孤那人当真串通温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