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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淑兰看着暗门里的牌位,眼圈泛红,“老黑,你说你宝军哥投胎了没?咋也不来看看我?”

别人惧怕的鬼,却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丁才良别过脸轻叹口气,“不来是好事,下面哪那么容易就上来?”

“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收养了小丫头以后有你忙的了,你收拾一下吧,我把屋子里的煞气清一清。”

他转过身时轻摇下头,两个人刚结婚没几个月就分开了,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田嫂子在丈夫走以后才查出怀孕了,后来又在得知丈夫去世急火攻心孩子没了,那时候都已经五个多月,显怀了。

也是个痴情人,再没嫁过,现在收养个孩子也是好事,日子有个盼头。

滕淑兰把屋子收拾好,去齐家将小甜宝接回来。

秋收任务还没完成,农村接生员都不是脱产的,不去接生的时候都要出工。

她惊觉这十天她才出去接生了两次,要按照之前忙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最多间隔也不过三天时间。

她记得之前有和她打过招呼的,但是预产期过了好几天了,孩子不可能这么久没生。

肯定是找别的接生员了。

她背着孩子去上工,刘刚给她安排的工作都是比较轻省的,也方便她随时能离开。

她刚到晒谷场,赵桂英就过来找她,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婶,之前老徐家要生孩子是不是和你打过招呼请你去接生?”

滕淑兰点头,“对,咋了?是不是生完了?”

赵桂英抿着嘴点点头,“找李婆子她儿媳妇接生的。”

她左右看看把声音又压得低了一些,“婶,这些日子你要是听到什么话别往心里去,你有技术以后他们还得来找你。”

滕淑兰笑笑,“没事,我都知道,活了半辈子啥没见过?”

这几天她又不是没听到风言风语,说她本就是个半命人,现在又收养了一个棺材女,要是让她接生得晦气死。

半命人就是寡妇,丈夫去世一直未再婚,即被称为半命人。半命人再嫁之后,即称为吃多家井水之人。

农村对半命人有忌讳,不能随便去三房,即孝房、月房和婚房。

不光对三房中的人不好,对半命人自身来说也会受到白煞、胎煞和红煞的冲撞。

但是具体发生过啥不好的事大家也说不上来,就是忌讳。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参加红白喜事时都是拿了礼就离开,连饭都不吃。

除非关系特别好的,她就留下吃个饭,但是绝对不会踏入房中半步。

村子里除了齐家她很少去别人家串门儿。

齐家祖上做巫医的,对这些不会在意,真要有了冲撞也能破解,要不然也不会娶了祖上开棺材铺的赵家闺女。

滕淑兰当接生婆也是件挺巧合的事。

她刚结婚那会儿跟着一个老接生婆学接生,想着学个技术。

成了半命人之后那个老接生婆就说什么都不让她跟着了。

跟在老接生婆身边这几个月,她倒是学会了不少,但是已经无用武之地,给牲口接生人家都不愿意用她。

那时江城以及下面的各县城都在忙着解放,到处打仗,她无意间救了一个孕妇,还帮着那个女人顺利接生了一对双胞胎。

江城解放以后,那个女人的丈夫成了南林乡的乡长,两口子还特意抱着孩子来感谢她。

给乡长的爱人接生,还是一对双胞胎,她一下就出名了。

那位乡长没两年就调到市里,后来又去了省里。

随着那位乡长的一步步高升,双胞胎儿子也健康聪明,找她接生的也越来越多,就像是能沾到喜气一样。

她成了南林乡最特殊的存在。

五十年代初,卫生部要求加强基层卫生工作,把妇女科学生产放在第一位,每个村派一个根正苗红的妇女去乡里培训。

她做为军烈属,又是有经验的接生婆,肯定是最佳人选。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她手接生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还有上大学的,那个半命人的禁忌早就不攻自破。

大家也逐渐忘了她是个半命人的事了。

现在却又因为小甜宝的事被重新提起。

她之前存下一些钱,现在接生的活少点也不打紧,她可以多赚点工分。

接生的工作还经常在夜里,孩子小不能带着,她又不舍得把她自己放家里,只能去找赵桂英,大半夜的打扰人家还挺过意不去的。

这样也挺好,她可以安心照顾孩子。

现在小甜宝就是她的全部,也是她最重要的人。

滕淑兰心态很好,自己把自己安慰妥了。

她这人始终坚持着一个道理,就是遇事不要慌,要想得开。天无绝人之路,而车到山前也必有路。

村里的人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私底下纷纷议论着滕淑兰,都说她不该收养这个棺材女,现在一个月至少得少赚好几块,这就是霉运的开始,以后她肯定得后悔。

盯上接生员工作的人可不少,一个月十多块,谁不想要?

别看没有固定工资,但多劳多得还不算开小差,也不是只负责本村的产妇,外村的一样可以请他们。

有几个和滕淑兰一样干得久的都赚的挺多,早就有人红眼了。

但名额有限,一个村子只有一个名额,只有特别大的村子才会多增加一个。

前塘也是前几年才多了一个接生员,就是李婆子的儿媳妇。

滕淑兰收养棺材女的事都能传到外村去了,不敢说没有其他同行的手笔。

她去医院拿了甜宝的验血报告,孩子这些日子起黄疸了,身子也有点弱,但是报告上没显示有细菌和病毒。

孩子健康才是她目前最关心的事。

年底,镇上的卫生院通知所有接生员和赤脚医生都去开会。

全公社的赤脚医生加上接生员有六七十个,坐了满满一屋子。

台上坐了一排院领导,还有革委会的领导,气氛看起来有点凝重。

院长沉着脸扫视着所有接生员,“现在取消平头大队王金花和东谷大队李梅两位接生员的资格证!你们两个还要公开跟大家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