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行点点头。
“自古以来,国家钱粮吃紧,要想解决,无非开源节流四字。”
“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节流,削减开支。”
“包括皇室用度,官员俸禄,乃至前线兵士饷银粮草,都可略作减少。”
“这些地方的支用,都是大魏支出的大头。”
“略作削减,便能让我大魏支撑更……”
“不可!”
他还没说完。
刘治就摆手拒绝:“此法绝不可行。”
“皇室用度还好说。”
“朕可以身作则,自行节俭,其他人想必也不敢多言。”
“但那些官员则不一样了。”
“他们被削了饷银,办事肯定不会用心。”
“说不得要上下其手,吃拿卡要,将损失的那部分自己吃回来,更加败坏我大魏国势。”
“若是往日承平时期,此事倒还可以慢慢解决。”
“但如今大魏风雨飘摇,经不起一点内部的错误了。”
“朕可不想堂堂大魏,最终没有灭于强敌,反而败在自己人手里。”
“除了他们。”
“前线兵士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浴血奋战,朕却要在后面砍他们的饷银用度。”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说出去朕都嫌丢人。”
他烦躁地摆摆手:“换个办法。”
刘治这般反应。
在曹行意料之中。
所以他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只点点头,然后继续道:
“节流不行,那自然便只有开源了。”
“首选办法,最简单的,就是与百姓加税。”
“虽然这些年来为维持强军,已对百姓多有苛待。”
“却也并未过分到极致。”
“只要陛下愿意,仍能从百姓身上压榨出许多钱粮。”
“靠着这些,要维持住前线态势,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但难免的,若依此法行事。”
“陛下于后世肯定免不了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名号。”
“这…”
刘治本来还想答应这个办法。
但一听得后面那句穷兵黩武的暴君名号。
他顿时就迟疑起来。
自己虽然行事有些不择手段。
却也不是一点面子不顾。
他还是更希望在后人心中留下个英明神武形象的。
想了想。
他犹疑问道:
“曹相还有别的办法吗?”
若是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将担子加在百姓身上了。
听到皇帝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曹行嘴角微微勾了勾。
“老臣确实也不太赞同这个办法。”
“百姓身上,才有几个钱?”
“真要考虑军资粮草,须得睁开眼睛转换一下思路。”
“老臣这里的确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怕陛下心有顾忌,不愿依此行事。”
“岂会如此?”
刘治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朕向来善于纳谏。”
“只要曹相敢说,朕自然敢听。”
“且细细说来罢!”
曹行点点头。
当即凑到皇帝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
时间往回退一些。
汇流津。
此地乃是魏水汇入长河之地。
那润泽北魏大半土地的滔滔江流,就是在此地与长河融为一体,朝着大海奔涌而去。
藉由此处,船只可一路顺流而上,直达洛京。
无数转运至洛京的钱粮物资,商贾货物,都要从此地经过。
因此,位于汇流津边上的镇流城就十分重要了。
被派来此地做城守的人,能力与忠心缺一不可。
马元修当然也是如此。
听着信使禀报的消息。
他面色微微有些变化。
确认般问道:
“梁人真有你说的那般勇猛?”
信使拱手点头:“勇猛或不敢说。”
“至少,他们水师的战斗力绝对远远超出我等事先想象。”
“光是那轰鸣不断,如雨砸下的新式投石机,便足以令绝大多数兵士胆寒了。”
“城守大人定要小心行事,勿要小瞧了他们。”
马元修点点头,摆手道:“这些本官自然知道。”
“行了,你且去吧。”
“将消息尽快传至梁都,莫要让陛下对此事产生误判。”
等信使离开后。
城守府内的幕僚汤羽走了进来。
也不寒暄,直接朝马元修拱手应道:
“大人,梁人来者不善,我等那些安排,是不是不太保险?”
城守听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他,问道:“有何不保险?”
幕僚解释道:
“新操练的水师战斗力如何,大人当有自知之明。”
“如今梁人情报不甚明切,但仅凭方才信使所说的那些,就知道他们战力非凡。”
“大人难道真想依靠那批新操练的兵士抵挡住气势凶猛地梁人?”
“本官也知道他们靠不住。”
马元修又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
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淡定从容。
反而因为梁人的进犯颇为焦虑。
没办法。
此地位置太重要了。
当初曹相派他前来。
本就是力排众议。
若是他没能尽到自己职责,让梁人轻易抵达洛京。
不说自己日后会怎样。
曹相那边肯定会受到万夫所指。
说不定还要因此被论罪。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所以,自从得到消息与命令之后。
他便一直在为此事焦虑。
以至于头发都掉了大半。
如今被汤羽问起,他也是无奈地摆摆手:
“但能做的,本官也已都做了。”
“甚至可以说是绞尽脑汁。”
“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考虑在内。”
“什么投石机,弓箭手。”
“甚至于典籍记载中的铁索拦江,本官也强行弄了出来。”
“为此,还暂时停了往洛京的漕运。”
“可谓是投入巨大了。”
“若是这样也拦不住梁军,那本城守无话可说。”
“陛下若要以此论罪,本官也只能引颈就戮。”
汤羽听得连连点头。
但抬眼一看。
却发现马元修的神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问心无愧。
仍是在焦虑着。
出于忠心,他试探着问道:
“既然已准备周全,大人为何仍是如此悲观?”
“唉……”
马元修揉了揉额角。
“不是本官想悲观。”
“实在是情况如此。”
“早先或还可说高枕无忧。”
“但如今听得信使所报, 那令人震撼的雷鸣巨响,威力奇大无比。”
“焉知拦江的铁索能不能撑住那般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