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不会有什么暴力倾向吧……”林语突然打断了方不语的讲述。
看着她打量的眼神,方不语抿抿嘴:“没,我没那么疯。”
“那你哪来这么多人打?”
“那些骂我的,欺负别人的,都是被我打的对象。”似乎怕林语不信,方不语又详细解释起来。
“我爸妈几乎没来接送过我,只有开家长会或者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时候来过,但也不会过多停留。当时大概小学吧,一些同学开始议论我,说我爸妈不要我了。”
方不语呼出一口气,像是把心中的郁闷都吐了出来。
“他们胆子很大,不躲我,有时候还专门等我到他们面前了再说。我忍不了,加上想起如果我打赢了,他就会短暂的爱我一下,所以我就动了手。”
“都是八九岁的小孩,认错快,我轻轻打两下他们就会说自己错了。”像是想起了某个可笑的画面,方不语突然笑起来:“虽然他们哭的很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实际上都没有任何伤口,连淤青都没有。”
“他们认了错,我得到了道歉,打赢了架,他也会爱我一下。”
“后来学校里没人敢当面说我了,我也就没再在学校里打。毕竟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我。”
“好在,当时校外有些小混混,偶尔放学的时候会看见他们堵人要保护费。一开始我打不过他们,后来打的多了,耐打了,也懂了些拳脚功夫,也就打赢了。”
“打赢一群之后,我也没闲着,又带着他们去找其他小混混打,那时候学校道我家附近那一片的小混混都认了我当老大。”
方不语说完,沉默起来。
林语收回了那种打量的视线,方不语不是什么坏人,这就够了。
乱打人这种触犯底线的事不能做,也做不得。
“你是能继续讲吗?不行的话也没关系。”
看着方不语低沉的情绪,林语有些担心,别待会给人直接整崩溃了。
方不语摇摇头:“没事,我已经无所谓了。”
说罢,他继续讲起来。
“后来上了初中,能打的人就更少了,基本没有,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地方。”
少年方不语站在武馆门口,身上还背着书包,里面装的是满分试卷和厚重的课本。
他抬头看看武馆高高挂起的牌匾,低下头给自己加油打气后走了进去。
“老板!我来踢馆!”
正在指导学员的老板听到一声响亮的踢馆,回头一看,看见了站在门口将将到自己腰部高的方不语。
学员们也都纷纷侧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然后齐齐发出一声嗤笑。
“这么小就想来踢馆?别逗了,小孩子就乖乖回家去,别捣乱。”
老板挥了挥手,没心思和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玩过家家。
下一秒,方不语扔下书包,飞奔过去给老板来了一个头槌。
老板多年的腰间盘突出被方不语的头槌正正好打到,他惨叫一声,扶着腰指着方不语:“好好好,这么干是吧?老二,上!”
“是!”一个学员行了抱拳礼后从人群中走出。
方不语看过去,这人有两个半自己这么高,浑身肌肉,眼神凶狠。
方不语站直身子,掐着腰。他可不能怕,要是怕了就输了,输了爸爸就不会爱自己了。
老二看着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方不语,反倒有些发怵:“老师,万一打出个好赖来怎么办啊?”
“你下手轻点,别主动,注重防守。”
老板被其他学员扶着坐在了靠椅上,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快要变成实体,就连脚趾头都死死的抓着地。
一分钟后,老二抵住了方不语的脑袋,让他无法近身,然后轻轻一用力,方不语整个人向后倒去。
所幸方不语身后是海绵垫子,不会把人摔伤。
“再来!”
方不语从垫子上爬起,咬着牙抡圆了拳头又朝着老二跑去。
老二伸出脚,都不用他动手,方不语就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再来!”
方不语没有放弃,无数次摔倒,无数次爬起,始终不肯认输。
他要赢,他要得到爸爸的爱和关注。
“再来!”
“再来!”
“再来!”
半个小时后……
“呼呼……再,再来!”
方不语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脱力了,手都抬不起来,却还是要硬撑着和老二继续切磋。
“输了就输了嘛,之后练练再来不就好。”
“不,行……我一定,一定要赢……”
五分钟后……
“哎哟祖宗,你赢了,你赢了好不好?再不歇歇出问题了我们担不起啊!”
“我……要…赢……”
扑通一声,方不语终是一头栽倒下去。
老二和其他学员手足无措的打了120,在医院拜托警察通知了方不语的父母。
赶到医院的是方不语的妈妈,她身上还背着刚满一个月的妹妹。
等到方不语醒后交了钱,又感谢了武馆的人一番,这才带着他回了家。
回到家,爸爸正夸奖着弟弟,因为他画的画是全班唯一一个优秀。
“为什么在医院?”
听见开关门的动静,爸爸问出了声,但方不语清楚,那不是在问自己。
“好像是和人打架打晕了。”
妈妈背上的妹妹哭了起来,她放下背带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
方不语低着头,站在门口,手里拽着书包的肩带。
“没用的废物。”
爸爸的声音冷若冰霜,即使方不语不抬头,他也知道,那个男人绝对没有分出眼神看他。
拖拽着书包一点一点挪回和哥哥弟弟一起住的逼仄的小房间,方不语躺回那张窄小的床上。
不是很舒服,医院的床更柔软,更宽阔。
方不语发着呆,就连妈妈喊吃饭也没出去。
而爸妈却没有来单独叫自己一声,哪怕是问一句:“吃不吃饭?”
方不语的眼神空洞,他的身上没有伤痕,但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书包里的满分试卷被课本挤压发皱,却没有人把它拿出来整理铺平,只能继续在书包里扭曲。
他就这么发着呆,一直到窗外再无一丝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