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是南海明珠岛的那个钟离家族吗,听说他们家子嗣不多,个个富得流油!”
“其实秋水这个姓氏也奇特,百年之前也是世家,为了保护一方百姓与邪修结仇,死了好多人……”
“怪不得大师姐在山上一住多年,她是无家可归了……”
“这两个家族,我听说他们有联姻的传统,以碧玉为证,结两姓之好,联手御敌,同进同退。可是秋水家遭难的时候,钟离家似乎并未出手……”
“诸位看清楚了,微雕字印是刻玉师的独门手艺,寻常人请不起,即便联姻关系不再,东西仍是有主的,不知这块玉怎么会流落到钟师妹手里?”
“你这是怀疑师妹偷窃?哼,小师妹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混进去一两件她也记不清,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就是,再说了,上面雕的钟离不一定就是南海钟离,小师妹姓钟,玉怎么就不能是她的?”
“强词夺理!你是瞎了看不见吗,上面明明有秋水两个字,跟姓钟的有什么关系?”
虞听泉静静地听着。
开始时小声交谈,渐渐的,他们吵出了火气。
她站在硝烟正中心,耳边像有几百只鸭子嘎嘎嘎地乱叫,衬得大殿上那块“明心清静”的牌匾就像一个笑话。
她不在宗门这段时间,钟小暖还在持续影响同门。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至少有一半的亲传弟子还没有成为钟小暖的死忠。
这些人不会帮钟小暖,但也不会帮她。
虞听泉悄悄猜测过他们的心态,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不能接受自己一直被女修养着。
秋水晴的天赋太高,意志太坚定,她是难得的璞玉,是注定一飞冲天的凤凰,是普通修士望尘莫及的存在。
大家同在一处修行,她比别人强,别人会敬佩她,向往有一天可以成为她;
可是当她比别人强出太多,根本追不上,他们就会忌惮她,厌恶她,甚至是恨她。
对于这些,虞听泉是局外人,看得比谁都清楚。
她还知道,并不是第二世的钟小暖手段有多高明。
而是恰好迎合了这些人的阴暗心理——毁掉秋水晴!
把天才毁掉,把她的一切荣光扯下来,才能有其他人出头的机会!这是何等畸形的念头。
好在宗门里不全是坏人。
虞听泉的目标之一,就是找出十个无辜者。
在灭门之灾之前,把这部分人带走。
目光从十七师妹身上不经意滑过,她想,第一个人选可能已经出来了。
虞听泉晃了晃暖玉:“钟师妹莫非还想狡辩,说你不知道这块玉是怎么跑到你身上的?”
钟小暖慌慌张张,向四周投出求助的目光。
可是人赃并获。
她说那是师姐送的。
事实上是借的,是她一直赖着不还,秋水晴也不好意思明抢。
钟小暖没证据表明是赠送。
虞听泉也没证据表明是出借。
那就直接定义为失窃!
反正秋水晴的订婚信物丢了,谁堂堂正正把它戴出来,那就是谁拿的。
钟小暖嗫嚅:“是师姐怕我冻着,拿给我御寒的……”
这次她不说是送了。
虞听泉冷冷道:“我与钟离少爷的婚约并未作废,信物是不能乱送的,钟师妹好歹编个像样的理由。况且自从十一出事,我便不想再看见你。”
她眸如积雪,蕴着三冬严寒,轻蔑地勾起红唇。
“你冷不冷,关我屁事。”
钟小暖脸色煞白,委屈地流下清泪。
“大师姐说话太伤人了,明明就是你给我的,你现在说不是,不就是吃定我拿不出证据,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坏我名声!”
虞听泉心想,还有点脑子。
而且很会利用自身优势。
钟小暖是炼气期,要是没有这块暖玉护着她,她穿得轻纱飘飘,根本没办法在酷寒环境里生存。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她已经打起哆嗦,说话间口吐白雾,睫毛沾上绒绒的霜花,愈发显得清纯可怜。
之前在雪地里,师尊为她披过一件衣裳,这会儿衣服不在她身上,想必是怕被人看出他们不正常的关系。
想到这里,虞听泉就来气。
钟小暖连内门弟子的门槛都没达到,竟然成了师尊最小的徒儿,当时让多少内门弟子心里不平。
本来就是师尊扛不住剧情的影响,对同人女主别开一面,结果外面传起谣言,说秋水晴为小师妹拼命求情,哄着师尊收下她。
亲传弟子的名额何等珍贵,谁知道以后掌门还收不收徒了?!
内门弟子的怨气就这么转移到秋水晴头上。
原主及时找他们谈心,说清误会,承诺分配资源会优先考虑他们的需求,这才平息怨气。
事实证明,没用。
有些人天生不知足,心根本捂不热,只要她哪个举动没能满足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冲出来叫嚣。
反倒是平时自顾自修行的那些人,这时候还能说几句公道话。
钟小暖抽噎着,纤瘦的雪肩轻轻抽搐。
“我不知道师姐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若是因为师尊和众位师兄可怜我,多照顾我一点,让师姐生气了,那我走得远远的,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就是了。”
师尊可听不得这种话,冰冷的眼刀甩到虞听泉脸上:“孽徒!在我面前你都敢欺负小暖,私下里你们又是怎么相处的,你究竟恐吓过她多少次!”
虞听泉不慌不忙:“师尊,您贵庚?”
师尊不解,也没多想,干脆地报了个数字。
钟小暖瞳孔地震,差点忘了怎么哭!
上辈子加这辈子她还没到二十岁,男朋友年纪是她的几十倍,几十倍啊!
哭到一半,她打了个哕,不知道联想到什么了。
虞听泉注意到这一点,笑意更深。
“师尊年纪也不大,不知怎的,听力似乎不太好,竟是只听她一家之言,并不在意我说了什么。”
她在师尊发火之前冷不丁问他:“记得陈十一吗?”
师尊准备拍向她的手顿了顿。
有印象,但不多。
虞听泉把钟小暖说给陈十一的那些话,复述给在场的人听。
努力无用论,咸鱼修仙法……
一听就是钟小暖平时挂在嘴边的新颖词汇,赖都没得赖。
“师尊说过,只要陈十一年满十岁,测出三灵根,就收他为亲传。可是还没到那个时候,他便死了。”
虞听泉拿出一块留影石。
这是秋水晴放在储物袋的,目的是警醒自己不要忘记。
留影石记录了陈十一出事的现场。
八岁稚童双眼直勾勾瞪着天空,死去多时。
野兽最喜欢柔软的内脏,尸体腹部被咬开,满是牙印的剩肉块底下,压着还没成型的灵根。
金灿灿的,没有一点杂色。
“一个拥有纯正金灵根的凡人小孩,没有背景,心性纯良,如果他在我们白鹿山长大成才,日后一定是撑起宗门的栋梁。”
虞听泉语气沉痛。
“可他被钟小暖的私心毁了!”
师尊眼里闪过惊痛。
他还算有点身为掌门的责任感,要求钟小暖解释清楚。
钟小暖不住地喊冤,抱住师尊小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说大师姐嫉妒她受宠,存心要赶她走。
师尊心疼地抚摸她发丝,语气坚定:“不会,小暖放心,师尊不会让你走。”
虞听泉摇头:“当然不是你走,是我走。”
“什么?”
“大师姐要离开宗门?”
“秋水师姐,三思而行啊!”
虞听泉看他们的眼神只有失望。
不过她懒得骂下去了,他们不值得。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才是她最后留在这群人中间的一把暗刀。
无论师尊怎么回应,怀疑的种子都会从今天种下,来日长成参天巨树,把他不能容于世的丑陋念想公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