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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四日,殿试放榜。

惴惴不安的金拂云早早使了府上小厮去盯着红榜,当小厮看到开榜后,跑来说了名号,她以为是耳朵听错。

“探花是谁?”

“江州禹逸春。”小厮战战兢兢回话,“大姑娘,小的绝不会看错,一甲进士里头小的都能背出来,金科状元乃扩橙郡燕家燕高岑,榜眼是崔家崔爽。”

没有黄执?

金拂云忽地起身,满眼不可思议。

三世!过去三世,这金榜三甲鼎,黄执仗着一表人才次次摘了探花,他与裴岸一生朝政争斗,也从此开启。

怎么可能?

“那……那二甲都有些谁?”

这?

小厮犯了难,躬身答道,“大姑娘,今朝恩科二甲取了二十七名,其中头名乃黄家三公子,黄执。”

说罢,又说了几个,金拂云浑身脱力,挥退小厮。

她半垂着头颅,满脑子混沌,变了?为什么这恩科会变?金榜三鼎甲全变了,黄执也失了一甲飞天能耐……

盼喜盼兰见状,低声说道,“大姑娘,奴也识字,不如奴再去抄个榜单过来,大姑娘细细看来就是。”

金拂云有气无力摆了摆手,“不必了。”

外头小丫鬟噔噔噔跑进来,站在外屋低声喊道,“大姑娘,外头大少夫人来了。”

也不能拒之门外,金拂云打起十二分精神,吩咐盼喜去接。

几息功夫,蒋氏满面春风落座,拉着金拂云的手就不放,“好妹妹,大喜将至,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金拂云满脸疲态,“嫂子说的什么喜?”

“赐婚懿旨,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悄声递了信儿出来,说太后娘娘找慧觉大师看了日子,十月初八那日宜婚宜嫁,建功立业,再往后就少有日子能与妹妹和雍郡王相配,索性——”

什么?

金拂云失声,“赐婚?如何就到赐婚了?”

蒋氏不解金拂云失态之语,呢喃道,“按道理妹妹与雍郡王也到了定日子的,宫中太后娘娘仁厚,故而添了这么道懿旨,也是给妹妹的亲事涨了脸……”

不!

金拂云忽地起身,“十月初八,这……,这也太早了!”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她能做什么?

余成如今下落不明,虽说何文瀚还不曾问到她跟前,但保不齐就被查出来。

届时——

蒋氏小心拉过金拂云,这才发现她浑身颤抖,手心里都是虚汗,“妹妹……”

“嫂子!”

金拂云知自己有些过激,可正要眼睁睁的由着自己半生算计全打了水漂,如何甘心?

她恨!

却不知道与谁能说?

转身看向蒋氏,连丝笑意都挤不出来,“嫂子,这亲事……,真是突然。”早知如此,她缓些进京,奈何!

她太过思念裴岸。

相思入骨,让她几乎癫狂,而今非但没有成全自己的心意,反而把自己送到那异族杂种跟前。

为什么?

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

金拂云双目失了神,止不住的颤抖,由内到外的寒冷在这夏日炎炎里席卷而来,蒋氏满脸疑虑,挥退丫头,待到屋中无人,才低声问道,“妹妹还是不愿嫁入雍郡王府?”

脑子最后的清明,让她微微摇头。

“既是愿意,妹妹为何——”

“嫂子,我害怕。”

金拂云胡乱编撰个理由,“我与雍郡王素昧平生,忽地与他攀扯上亲事,我如何不惶恐,毕竟……,前头贺大郎早早去了,我这名声……”

“嗐!我当是什么?妹妹原来一直担忧这个?那全然是不算数的。”

蒋氏顿时心头放了下去,“若说名声,他比你还要糟糕,前头娶的王妃,只怕也是八字弱了,不耐他冲撞。说来,恐怕也得妹妹你才是良配。”

金拂云惨笑一声,“嫂子,你像我亲姐姐一样,有些事儿我就不瞒你了。”

“妹妹请说。”

蒋氏看着金拂云愁云惨淡,也生了怜悯之心,这小姑子万事俱全,偏偏亲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起了波折。

要她说来,这雍郡王已是少有的好郎君,也不知道自家这小姑子愁的什么。

“嫂子,我身子……只怕生养艰难。”

硬生生到这一步了,金拂云欲要走最为糟糕的棋步,可说出口时,已满心荒芜,这一旦抖漏出去,于她何尝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妹妹,这浑话可不能乱说。嫂子瞧着你身子强健,面色红润,气色也是闺中富养女儿家有的,万万不能够。”

“真的——”

金拂云横了心,拽着蒋氏的手低声吟泣,“兄长嫂子只怕也不明白,得了雍郡王这样的夫婿为何我还惶惶不可终日,实在是有苦难言。母亲生养上头,得了一个我 就千难万难,可哪怕自来了癸水就好生调养,而今也是……”说到这里,她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咬唇低泣,螓首微摇。

“你瞧的哪里大夫?只怕是看岔眼了。”

蒋氏有些急切,这可不是小事儿,若真不能生养,莫说嫁到雍郡王府,就是寻常富翁之家,小姑子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

“嫂子,你瞧着我这些瓶瓶罐罐,都是妇科千金的贵重草药,吃了五六年,癸水之日,疼痛难忍也就罢了,不过点点斑驳……”

这——

金拂云伏在她臂弯里哭泣起来,“谁让这世道女子非得嫁人生子呢?嫂子瞧着我这样,难不成又走母亲的老路?母亲得了大哥大嫂这样的好儿佳媳,我又能有这个命吗?”

说罢,竟是失声痛哭。

“妹妹勿忧——”

可这话如何安抚得了金拂云,她这两日因余成事败慌张忐忑,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焦灼无奈,此刻半是演戏,半是委屈,尽数哭了出来。

外头盼喜与盼兰面面相觑,心头更加害怕。

“我几番欲要绝了嫁人的念头,可父亲与母亲拳拳心意指望着我能有个好归处,嫂子,我哪里敢开这个口?”

而今一步步到跟前,该如何是好?

蒋氏低声安抚,“这事儿你莫要声张,只做不知,咱走一步算一步,若你身子真是调理不好,回头再议旁的。”

雍郡王,说了也是异族之人,前头妻子妾侍也不得一男半女,兴许也有问题呢。

金拂云:……谢谢你这么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