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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月主子给这种东西起名叫‘火铳’,把折刀带领的小队称为朝真门,从沉刀峰和初具雏形的兀门中独立出来。”

“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主子研究火铳的事情,竟然早就走漏了消息。”周琼恨恨说道。

顾栩听到此处,神情有些阴郁。

“不知怀月主子是如何发现了不对,总之,有个叫做游梦的人,大有疑点。”周琼说,“伏刀应当也提及过此人,不过他不知内中详情……”

“游梦。”顾栩重复道。这个人伏刀确实说过。

“此人是老爷带回的门客,和老爷一见如故,趣味相投,老爷视他为知己。”周琼说。

“老爷感兴趣的,他都略知一二,且经常能为云溪当地的案件和政务提出很好的见地。”周琼道,“慎王府中的下人们也觉得他为人宽和,此人逐渐在府中出入,如无人之境。”

“后来,北秦朝堂上渐渐起了小股流言,说慎王有一支精锐骁勇、无往不胜的军队,叫做朝真军,乃是先王爷留下的私兵,并未上交朝廷。”

“是何人传出了这种流言?”顾栩道。

“不知。怀月主子也曾追本溯源,但只查出最初的源头乃是洛阳的某个书局,这书局似乎是遍查当年老王爷征战的记录,从中挑出语焉不详或者记录缺损的部分,再添油加醋描绘成是奇兵现世。”周琼说。

顾栩皱眉:“哪一家书局?”

“红枫书局,不过在我被擒之前好几年,这家书局就逐渐被后起的杭豆书局挤垮了。”周琼说,“而这些传言也只是在小范围流传,并非人尽皆知。”

他接着道:“因为这等谣传,怀月主子不得已拆除了她在云溪的据点,并且联络了一处新的研究之所,将折刀他们都送了过去。随着,怀月主子和老爷逐渐发现云溪一带有人在暗中运作什么,只是他们动作太快,怀月主子刚刚开始调查,便传出了所谓‘谋逆叛乱’的事情。”

周琼说:“当年,指证慎王府谋逆主要证据有三:第一是在云溪境内,侵吞矿山出产;第二,是前一年发生的水患,说是慎王从中贪了近八成的赈灾银子,这才使当地动荡不安。”

“前来传旨的官员甚至拿出了原本放在慎王府书房中的信件……”周琼道,“信件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欲加之罪在前,倒显得信是证据。”

顾栩沉吟片刻,说道:“所以,他们怀疑府中有内鬼?”

“正是,慎王府并不铺张,因此家中的仆人都是世代依附顾家的老人,绝无二心。”周琼说,“查来查去,他们夫妻二人都觉得游梦此人最为可疑。”

“只是当时所有事情都积攒起来,即便是老爷夫妻两人,加上当时的几个心腹,也不能全然顾及。怀月主子只得定下脱身之计。这其中,就包含着向苏家求援,要用他们的人脉来暂缓京城之事的一环。”

周琼恨得咬牙切齿:“谁成想……这个狼心狗肺的苏家,虎毒尚不食子,他们不出手相助也就罢了,竟还将计就计,利用怀月主子对他们的信任,痛下杀手!”

兀风瞪大了眼睛。

兀岩眉头紧皱,下意识就看向顾栩。顾栩脸色没有变化,似乎依旧冷静,问:“你是说,自焚一事……”

周琼冷笑道:“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的手笔。”

顾栩深吸了一口。

兀风连忙追问:“为什么?你有什么凭据?”

周琼道:“那兀飓抓我进到牢里时,约莫是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便说,是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对慎王夫妻自焚一事太过执着……我关在牢中数年,只听守卫的谈论,也能猜出几分这大牢与苏家的关系。”

周琼恶狠狠道:“若是心中没鬼,何必关我,何必掩盖当年的真相?慎王的冤屈洗清,对苏家莫不是只有好处?”

兀风暗暗记下,他知道,兀飓还在暗牢中受刑,有了周琼的口供,或许能撬出些别的消息。

顾栩手指握紧,只是挺拔地坐着,半晌,才喃喃道:“果然是他们。”

屋中一时静默下来。

周琼看着顾栩,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还好,怀月主子想要倾力保住的人,到底是保住了。

个头很高,很俊,面色也健康,看起来也有一身武艺。况且是个什么敦信伯府的现任主子,又有那么多财宝,足够平安无虑度过一生了。

周琼这么想着,又有些后悔。分明怀月主子的本意是不愿让顾栩心怀仇恨,可如今他说了这些话,小少爷又怎会放弃复仇?

这条路太险了,他们要对付的可不止苏家,还有皇帝,那高高在上、残害忠良的皇家……

周琼怔愣,随即茫然。这一切,真的可以做到吗?

顾栩似乎是自语:“……既然已有计划,为何要将我送出云溪?”

静默片刻,周琼道:“将小少爷送出云溪一事,是那个游梦率先提议的。他说如今的状况,慎王一家若是入京,小少爷必然会被率先送入宫中软禁。到时候生死也由不得自己。”

他道:“怀月主子当时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似乎也是受这些话启发,才定下了将小少爷送出的计划。我记得她当时对老爷说……”

……

苏怀月说:“苏家于我,有生养之恩,幼年更百般宠爱。只是……或许此话有些不孝,父亲与两位兄长,似乎并不将我放在眼中……我之所爱,他们皆以为‘不应如此’,反倒日日叫我刺绣、做不喜欢的事,要我仪态端庄。”

苏怀月看着摇曳的烛火。

“或许,在苏怀月这个身份上,是谁都好,也不必是我。他们宠爱的似乎只是苏家的小女儿,而非我。”

顾慎揽着她的肩膀说道:“终究是我太无能,护不住你。怀月,游梦虽然可疑,但他的计划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世间能够全然信任之人,唯独你我彼此。”

“你不觉得我不识好歹?”苏怀月靠在顾慎的肩上笑笑。

“是你亲历了一切,你的感受,自然最是要紧。”顾慎说。

苏怀月与他依偎着。

“或许只是我多心了。”苏怀月垂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