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桎梏?”常乐颓然,“我不知。”
她苦涩无力地笑着:“我分明知道有一条光明大道,叫我未来既掌权柄又能与亲友并肩前行,有很多人在那边等待和期盼着我。可我……我听得见有人在我心中痛苦,说不要再走上那条路,不过是又被世道束缚,步了扶光的后尘。”
“我分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办法看清了!”她轻颤着捂住了耳朵,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一个载着三百多年记忆的空壳,还是一具只机械前行的行尸走肉!”
“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已经死去了很多次……”
意外杀死了九方常乐的肉体;
当她自己从封印中离开,就像来到一个天然不幸的世界,纯白被肆意渲染,那时候,绿藤小院的姑娘残存的灵魂也已经被杀死。
九方归和柒柒带走了明媚的小公主,扶光又带走了求生向上的常乐,所以现在还存在着的,是什么?
随着常乐心念所动,她的面前出现一本笔记。
那是“原主”留下的日记本,本子翻开,那只有一页写着“我是常乐”的后面,原本是空白的纸页,早已又写下数页。她叫它们“混乱笔记”。
……
“每晚入睡时,我都能闻到自己腐烂的气味”
……
“明天是什么天气?
夜晚,怎么那么长……”
……
“我永远都看不到明天。”
……
“我知道
我已经死去了很多年。”
……
“好痛啊 好痛啊
我喘不过气啊……”
……
“沈扶光!求求你,求求你啊!
你救救我吧!我快要死了!!”
“你怎么不来救我!你怎么不来!你为什么不来?”
……
“我看不见太阳……不,我不敢看太阳……”
……
“有时候,
我会突然想伸手朝着天空
可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祈祷
是求救
是感到窒息
还是 只是想证明自己还活着。”
……
“我时常入梦,时常惊醒
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
祂忽然伸手,指尖落在笔记的字迹上,指向“现实”二字,而将前面的字迹遮挡。
祂说:
“真实是相对而言的,囿于迷雾,仍一味向内求证于心,只会徒增迷惘。你不妨向外看,如果身边皆是真实,身边的真实又与你都是真实存在,那你现在便就是真实、就是现实、就是过往的终点和未来的起点。”
常乐眼中仍有怯意的迷惘。
祂朝她摊开手掌:“想看看你身边的真实吗?”
常乐手指蜷曲两次,最后舒展开搭在祂的掌心。
身边的玄秘太空忽而如水面荡漾开,化作屏幕放映这方世界之外的情景。
常乐看过去。
她看见欧式宫廷风的城堡里,穿着短裙踩着高跟,一如既往冷艳高贵的库莱伊·默克林斯。
她正一边挑选着佣人展示的珠宝,一边听着助手汇报。
助手汇报完毕,请她定夺:“联邦议员催促大家主早做决断,因为您在中土时日最久,对融合一事了解最多,所以大家主想听听您的意见。”
库莱伊扔下项链,没好气地道:“我早就跟大姐说清楚了!”
“我的态度就是!融合,我默克林斯家族不稀罕!咩哩联邦想挑事,别拉上我们家!想拿默克林斯对付九区?丫的吃屎去吧!”
“让他滚!”库莱伊不耐烦地一摆手,转头继续去挑选珠宝。
助手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退下去了。
库莱伊看到一条祖母绿项链,摸着下巴轻笑:“绿色啊,还得是我家乐乐最衬这颜色!”
她接着想起什么,打开通讯,接着,那边雷蒙出现在光屏上。
身形魁梧的雷蒙正在自己的厨房里,围着围裙,周围装饰温馨,身后的窗台上是一排手工小玩偶,都是雷蒙自己做的。
“蕾蕾,他们又来我家了,我告诉我大姐,让她拒了!你们家可也得坚守住啊!”
雷蒙挠挠头,闷闷地嗯了声:“我尽量劝大哥。”
库莱伊瞪眼:“不是,还要劝,还真考虑啊?你们家没脑子啊!还上赶着给他们当枪使?”
雷蒙严肃着一张脸:“要是劝不动大哥,我就、我就离家出走!我跟你们一伙!”
“唉~不愧是我们蕾蕾!”库莱伊扬起笑脸。
那笑容明媚,冰冷的屏幕也挡不住她灼热的温度。
画面一片模糊,随即转换场景。
长街中央的一幢建筑,上面写着“六区·通阳猎异公会”,赤裸上身的离戒正一手立在身前,一手拎着带血长棍往里走。
“哟!疯和尚又回来了?怎么空手啊?”有来来往往同为工会的人说着,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嘲讽。
离戒礼貌点头,认真回答:“啊回来了,没接到任务自然空手。不如,施主‘自愿’给我两个任务吧?我的棍子没有吃饱。”
那人脸色微变,蹭蹭蹭向后倒退好几步,打个哈哈缩着尾巴跑了。
漂亮的和尚等他一走,温和的表情立马变成鄙夷:“切!怎~么~空~手~啊~”
离戒翻个白眼儿,几步跑进后院的执勤休息室。
休息室很宽敞,伶人穿了件短袖,正在一旁撸铁,热气腾腾的,大冬天身上冒白气,膨起的肌肉与美艳的眉眼形成剧烈的视觉冲击。
这边白邪坐在办公桌前,后背顺着椅背的角度躺下,脑袋垫着软枕枕书架上,两只脚交叠搭在桌子上,懒洋洋地一边喝茶一边看文件,手还在吃饱喝足的肚皮上拍一拍。
离戒一跑进来,带进来一股血腥味儿,伶人立刻皱起眉,放下手中的哑铃,擦着汗对离戒道:“先去后边洗澡再说话,臭死了!”
离戒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汗味儿,又凑到伶人身边,撇撇嘴:“为啥你天天撸铁暴汗,汗还是香的?”
伶人神秘莫测地勾起唇角。
白邪嗤笑:“你要跟他一样,出汗之前先浑身抹香香涂个八遍,出汗也是香的。”
伶人笑容消失,瞪他。
笑容转移到离戒脸上。
“哦不对,”白邪补刀,“和尚你那汗味盖不住,得是又香又臭。”
离戒的笑容最终还是转移到白邪脸上。
离戒和伶人对视一眼,同时拧转手腕撸“袖子”逼近。